船舷穿破水面,驶离岸边,漾开层层涟漪。 初沅还是头一回,这般夜半游湖。 她仰首望着星空,朦胧月光勾勒出她的侧颜,宛如月下初绽的琼花,静谧之中,透着勾魂摄魄的美。 从始至终,谢言岐都侧着首,眼珠不错地瞧着她。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很久之前,他们在画舫的初见。 彼时火光冲天,她不慎落水,上船之时,已然是浑身湿透,难掩狼狈。 可她披着他的外衫跌坐在船尾,却依旧似,九天神女落凡尘。 皎皎明月一般。 思及此,谢言岐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轻叩船板。 随之而来的下一刻,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自船内飞出,盘旋在他们周身。 夜色之中,就有如人间星河,将他们环绕。 看见飞舞眼前的荧荧微光,初沅先是怔住,随后,不禁瞳眸睖睁,侧首朝他望去。 萤火虫的光芒一明一灭,繁星似的,映着她姣好的面容,愈发衬得她清透若天上皎月。 比之初见,更为惊艳。 她的眸子澄澈透亮,流转着细碎笑意,是惊,亦是喜。 “这都是从哪儿来的呀?”初沅伸出手,接住一只萤火虫,隔着它散发的微弱光亮,看着他,问道。 谢言岐回望着她,回道:“附近的灌丛,捉来的。” 既如此,那便不是巧合。 而是他亲手的策划。 恍惚之际,初沅的耳畔忽然回响起三年前,他们分别之时,他最后问她的话—— “喜欢萤火虫吗?” “……喜欢的。” “那过段时间,带你去看?” 如今,时隔三年,她终于见到。 蓦然间,初沅的鼻尖有些发酸,止不住地酸。 原来,他没有忘记过他的承诺。 兜兜转转蹉跎三年,他还是,将当年的承诺兑现。 慢慢的,她的眼圈泛起微红,清澈的眼眸亦是盈盈流转着水光。 谢言岐伸手握住她的后颈,俯首凑近,唇吻落在她的睫羽,卷走那点将坠未坠的泪珠。 他的嗓音低哑,又似乎噙着些微笑意,“既然臣摘下了天上明月,那么就该还明月,地上的繁星。” 待他的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初沅也轻抬睫羽,凝眸望向他。她贝齿轻碾下唇,迟疑着,犹豫着,问道:“……三年前,也一样么?” 也视她为明月,要赠她一片星河吗? 谢言岐的目光,始终未曾移开她的眉眼。 他笑着反问道:“不然,殿下以为呢?” 随即,他拿出袖中的一个梓木信函,递交到她的手里。 初沅神情微怔,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慢慢解开上边缠绕的五色线,倒出里面的文书。 “这是……通婚书?”看清上面端正写好的小楷,她整个人怔住,心跳登时错漏半拍,连带着呼吸,都有刹那的凝滞。 这封通婚书末端,并排书写着他们二人的姓名。 谢言岐,宋初沅。 而宋初沅,还是她三年前,尚未恢复身份之前的名字。 文书的边沿,也隐约泛着淡黄。 显然不是近期匆忙赶制。 初沅愕然抬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这张文书当真是三年前的物件,那么,是不是就能说明…… 他当初所说的未婚妻,是她? 意识到这点,初沅的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剧烈地震颤着。 原来,他们之间相隔的,从来都不是身份。 三年前,他就已经试图跨越云泥的鸿沟,朝她走近。 初沅樱唇翕动,心里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可惜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喉间,如何都不能道尽。 谢言岐对上她那双盈盈带泪的眸子,不由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和她前额相抵,无奈地笑着,喟叹道:“若非当时阴差阳错,没来得及让你按上手印,再交由官府盖章,不然现在……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