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一见那五寸见方的红木盒,便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皇帝笑着,握一握她的肩膀,轻声道:“收好了。” 盒中之物如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她的两手上,简直捧不起来——如果身家性命都可以交付给她,那么将来的不再相见,究竟是因为什么? “您放心,我不会叫第二个人再瞧见它的。”宝珠故作轻松道,“等将来凯旋,也只能由您亲自取回。” 皇帝说自然:“我哪敢假手于人?”某朝某代也出过传国玉玺失传的事儿,没有玉玺的皇帝,会被讥讽为“白板皇帝”,坐在龙椅上都如履薄冰。 他倒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夏侯氏的天命所归,不须靠一块上古传说里的玉石来佐证。 将它留给宝珠,是为叫她安心:哪怕他在千里之外,至少他的命门在她手里。 这一晚两个人歇得很早,否则坐着的时候平白搂在一起,总是不好看相。余一盏昏昏的油灯,伺候的人都退出去了,就连元子的摇车也不再放在宝珠跟前,今晚让傅母守着他睡。 皇帝有一种大获全胜的得意,眉梢眼角都飞扬起来,宝珠笑话他:“您今年贵庚啊?” 皇帝一点儿不害臊,问:“谁说老子不能跟儿子争了?”矮下身去,将鼻尖抵在一片馨馥柔软里。 元子是个性急又怕热的孩子,过了端午节就不肯再吃奶了,宁肯要乳母喂的米汤、果露。那乳母因为一向白领着俸米,惶恐不安,这下越发地殷勤起来,宝珠见她照料得细致,也就乐得清闲些。 如今乳汁回了,形状倒比从前丰艳许多。皇帝单是贴着还不够,一只手不知何时钻进她的寝衣里,摩挲了一阵背脊,便解开了主腰的系带,两只挣脱了束缚的白兔儿落在他掌中,被好一通揉搓。 宝珠微微喘着,指尖轻描过他磊落的鬓角,心潮汹涌外,有股别样的温情。 没有更进一步,她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元气是一层,他也有好几夜没合眼了。 攻下云南势在必得,势如破竹后突遭困厄,甚至比一开始就千难万险更影响士气,皇帝此去,是扭转乾坤的良策。 她低眸,爱惜地看他沉静的睡颜,鲜少有这样的机会,由她俯视于他。 她从前以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里,是不应当包含怜惜的,怜惜与轻视略同。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崇拜他,也怜惜他。他不止是高不可及的君王,他是与她平等的人。 一滴泪重重地砸下来,她忙将手挡在他的眼尾,不叫它沾染他。 “宝珠…”皇帝哑声唤她,宝珠以为自己惊醒了他,不料他随即撑起身来,含笑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吻:“生辰吉乐。” 宝珠微愣,转首去看床幔外,如豆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燃尽了,浮着淡淡银光的满室黰色里,看不清西洋钟上是几更。 原来已经初二了。 她匿在昏暗里,匆匆引袖拭泪,但皇帝吻她的时候,早已触得冰凉的水痕,喟叹着将她拥住,不禁道:“你这样,我怎么走得了?” 他甚至认真地思索过,能不能将她带上,将元子也带上。可一路风餐露宿不用说,就算平平安安到了滇地,烽火连天、瘴疠肆虐里,他真能保全她们母子毫发无损吗? 军情紧迫,瞬息万变,他能多留这一日,已经是勉力而为了。 宝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听见他这一句,反倒展颜道:“您怎么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连寿礼都没有?原是不打算放您走的,幸亏玉玺押在我这儿了,等您从云南回来,拿一样好东西来赎吧!” 她眷恋地拿指尖去记他的轮廓,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瞬慧黠:“就拿云南宣布政使司吧!” 云南宣布政使司,这名头可够让人血脉偾张的。 皇帝翻身起来,托着她坐在腿上,逗孩子似地将她托高又放下,“寿星的金口玉言,必定能实现!” 他在她脸上落下响亮的亲吻,她“咯咯”地笑起来,又有点赧然,两只手攀在他的脖颈上:“您别把我当元子似的。” “怎么不行?”皇帝反问,“咱们没有女儿,你就不能让我过一过养女儿的瘾?” “要是将来有呢?”宝珠脱口而出。如果元子是上一世不慎失去的那个孩子,下一胎会不会就是晏晏? 她还是对晏晏的执念最深。 出乎预料的,皇帝居然摇头。 “你生元子那一天一夜,我就守在外头。”皇帝闭了闭眼:“我不想再让你遭那么大罪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