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该拦着他。 大军才刚出发,便是假托梦中预见之说,也实在有扰乱军心的嫌疑。 毕竟皇帝亲征后,最终还是大获全胜而返的。 她极力说服皇帝推迟封后大典,图的就是将来能够急流勇退——最好她用不上这条退路。 她不再说什么,低头一心一意地推着摇车,元子不知正做什么梦,“咯”地笑了一声。 宝珠便跟着露出一点浅笑来,可皇帝仍觉得她心事重重,便说:“你有日子没有出门了,明儿咱们去逛逛吧!” “明日要带元子进宫见太后娘娘,怕是来不及逛。”宝珠见皇帝踟蹰,道:“答应过的事,不好随意失约。” 皇帝握了握她的肩膀,盼着她能宽心些:“万事有我在。” 宝珠坦然望着他一笑,表示并不介怀。 盖因太后深恶痛绝的,并不是她,而是任何霸揽了皇帝恩宠的人,这一点暂且无法改变,她不奢求靠元子打破彼此之间的僵局,但也不希望因为这个孩子,使得他们母子越行越远。 单是让孩子去向他的亲祖母请个安,在她而言不算为难。 与宝珠记忆中的样子不同,太后的气势显著地温和下来了——至少在元子面前,她只是个慈爱的祖母。 “像宝珠小时候。”她爱不释手地逗着这稚嫩幼小的团子,连抬眼端详宝珠的时候,目光里都是和蔼的,“儿子肖娘,是有福气的长相。” 宝珠抿嘴笑着,记得打从自己出宫嫁人起,太后就不唤她的名字了,只以“夫人”相称,一开始是为了抬举,后来便成了生分。 想想真是唏嘘。 皇帝接话道:“满了月确实长得体面多了,才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红一块白一块,看着年龄比我还大。” 太后瞪了他一眼:“已经当爹爹的人了,还这么混说!” 收回目光时,果然瞥见宝珠低头忍笑。太后何尝不懂,皇帝这是有意逗乐呢! 他为了这个宝珠,花了多少心思!一家子过日子,原该这么和和气气的。他要捧谁做皇后,就让谁做去,能不能坐稳当,全凭造化。自己这老婆子插手进来反倒不美,如今孙儿也有了,只管含饴弄孙是正经。 元子乍然进了个新房子,不住地东张西望,又被太后逗着笑,一刻也没停过,这会儿玩累了,咂了咂嘴,闭眼又睡。 太后因问宝珠:“奶娘如何?别只看她奶水足不足,还得看她嘴馋不嘴馋,可曾乱吃东西。” 宝珠便道:“并没有用奶娘。我自个儿喂着孩子最放心,一应饮食都很清淡。” 太后一愣,随即才笑起来:“我倒忘了,你历来是个细致人儿,只是这样越发辛苦你。” 宝珠说:“世人都颂扬父母养育之恩,其实为父母者,恨不得将自己的血和肉都哺给他,哪里谈什么辛苦呢?” 太后感同身受,点头道:“这话正是。我也有这么些儿女,怎会不知?不论是在何种境地,一个母亲都无法承受与她的孩儿分离。” 宝珠心头大震:太后这话,倒像一种许诺。 还不等她深思,太后又道:“咱们娘儿俩久未团聚,皇帝也有阵子没往天和宫来了,今儿难得人齐全,我叫厨房做些你们素日爱吃的菜,好生亲近亲近。” 这样的口吻,与盼着儿女们归家的普通老人没有什么不同。 宝珠忙站起身,欲将元子接过来交由傅母抱着,太后笑道:“又不必分席,带着他一道也无妨。” 皇帝便劝说:“他是来给祖母解闷儿的,可不是来教您劳心劳力的。”太后这才撒手了。 一时用过饭,宝珠先行告退,到暖阁里来照看儿子,又让人守住门,自己解了衣襟哺乳。 未几,皇帝亦走了来,冲她一笑:“如今心可落进肚子里了?” 一旦封了后,孩子天经地义该她自己养着,便是太后非要代劳,她也可以时时过去探看,不像妃嫔,没有太后召见连天和宫的门儿都不能踏。 况且太后并没有分开她们母子的意思。 可宝珠的心,只放下了一半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