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注视着她,热烈的目光里全是缱绻的爱恋。 若没有上一世的教训,任谁都不能在这样的目光里清醒自持吧。 时隔多年,其实已经不怨他了。当初许多事,实在是情势所迫,由不得他或者她选择。 但如今既然已经清楚,眉舒不喜欢她、太后也不乐于看见她过分专宠,她不想再次落到人人嫉恨、孤立无援的境地。 有时候看着白太妃的行事,宝珠会忍不住想,除了主动算计他人,自己那时候的处境,和她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敛了敛神,将适才遇见四皇子的事和盘托出。 皇帝听得暗笑:老四原本算得生性聪慧,偏偏被白氏那蠢妇教得太小家子气了,不得不说有些可惜。那等矫揉造作的作派,也只能骗骗眼前这傻子。 这傻子心软,还顾念着自个儿。 遂轻描淡写道:“老四心思也太别扭了,回头借母后的名儿派个御医去瞧瞧,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 没法儿走路了还这么能搬弄是非,正好让御医顺便给她长舌的毛病治治根。 身边伺候的人也得再梳理一遍,连着她那侄女宫里的一道,不能再由着她们搅和。 朝廷里的事情一大堆,这些个女人放着清福不享,还要来裹乱。 母后么,母后不是镇压不住,是凡事都要和他通过气儿。 白氏那一嗓子嚎得真是好,少说也要保她三年五载不会“病逝”。 旁人心里有疑影儿他都忍得住。也震慑得住,他不愿生他养他的人也这么想。 此外便是宝珠。 宝珠仍皱着眉头:“白太嫔原本来托我求情,我让她回去问问清楚,她就再不来了,不知是生我的气,还是——白太妃,究竟是怎么得罪你的?” 要据实说吗?不说,怕她进一步胡思乱想;说了,怕她听信那些流言。 翠虚翠微确实不是他的人,但确实为他所杀。服用丹药确实是皇考自己的意愿,但他劝说一次无果后,确实再没有阻止过… 他预见到了丹药对父皇的摧残,而后听之任之。 就连他此刻的慙悔,也是因为,他已经坐上了皇位。 他怎么能让宝珠被自己吓到? 皇帝无奈地摇摇头:“她说,皇考是为我所害…” “胡说!”宝珠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意料:“那些道士是她引荐给先帝的,丹药是她伺候着进的,她自己都陪着用,还想给四殿下也用。这会儿怎么如此颠倒起黑白了?” 皇帝见她这样义愤填膺,不禁莞尔,反过来劝解她:“罢了,这事我自能处理妥当,你不用再理会了。” 又把嗓音压低了些:“后妃们的册封礼都还没办,等过了百日,让她们沾你的光,你办了,她们就办。” 宝珠只觉两耳“嗡”的一阵,声响不绝,竟一句回绝的话都想不起来了,只说了一句“奴婢告退”,慌不择路地从皇帝面前擦身而过。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宝珠懊恼极了,仿佛从前对皇帝说过的那些话全都白说了。可转念想想,这种情绪何尝不是恃宠生骄:皇帝要册封谁,那就是给了谁天大的恩遇,轮得到那个人甩脸子说不愿意吗?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愿意。 要如何对皇帝说?她不是心里没有他,但正是因为满心都是他,所以才害怕自己无法自拔。 他不会信吧。因为先帝的事,他心底其实是犹疑的,所以她才有意那样开导他:人生在世,往往只能论迹不论心。 这会儿如何能翻脸无情,反口回绝他? 还有什么理由?告诉他,太后不喜欢、眉舒不喜欢?那跟进谗言、上眼药有何异? 他正是踌躇满志,再料想不到将来的许多为难。她的任何说辞,都像是搪塞。 再不然,就只有指望太后了。宝珠背脊一凛:由太后作主,先为她赐婚。 眼下火烧眉毛的,上哪儿去找可赐婚的人?即便是有,又如何在娘娘面前提起? 任凭她怎样一筹莫展,日子依旧如江河入海般流逝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