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几日,东宫便听闻舞弊案水落石出了:原来是褚三畏治下不严,家中爱妾识字断文,见他连日翻阅《尚书》,于某句旁又有新批准,猜得关窍,透于其入京参考的两姨表弟。 这表弟却不是徐渊,而是会试榜首、冀州举人郭子贡。 至于徐渊,入京后与郭子贡一见如故,二人相处月余,已似经年挚友,同旅舍之人亦是众所皆知。 故此皇帝将此二人均予以除名,终生不得再应考。十五日殿试,天子亲临,又自落榜举子中依序补上两人来,排定了五十一名贡士的最终名次。 御赐琼林宴,及第进士们以状元为首,策马游'街。满城繁华,无人知晓徐渊于牢中投缳。 次日朝会,太子脱簪、去冠,跪地请罪。 皇帝长叹一声:“太子啊,你让朕如何放手?”以手覆额良久,他挥挥袖:“你也累了,且回去多休沐些日子吧。” 太子只沉默以对。在这样福祸攸关的时刻,他忽然想起二哥病重时,母后整日以泪洗面的模样。 彼时他虽年幼,却非无知。恰逢行军途中,山洪爆发,他们不得不轻装撤离,二哥躺在简陋的牛车里,药材也不曾带全… 他没有忘,但不知父皇是否早已忘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这是夏侯氏的江山,不是父皇一人的江山。 然而他既是奉旨休沐,至少明面上,不宜再轻举妄动。 自这日起,东宫属官们全都清闲下来,就连挂个虚职的赞善大夫薛盟都觉出了几分不同。所幸他原也不靠俸银冰敬度日,无非嫌一样的香红围绕、乌丝醉墨,却不复往昔销'魂罢了。 而内宫之中,日常用度则是显而易见地缩减下来了。 这时候才知道,论起狠心,互为仇雠的女人仍旧比不上一个恩断义绝的男人。 头一桩便是小厨房的食材。皇后不吃大荤,可如今能每日供给的只有猪肉,鸡鸭鹅一旬才有两只,鱼虾等河鲜一月送一筐,也是参差不齐的样子。 至于时蔬鲜果,六尚早不怎么上心了,但凡娇贵不经搁的东西,索性就不分给凤仪宫。 如今备着的,不过笋脯菜干之类。 往日柳叶儿和宝珠这一等的,也讲究个远庖厨,而今却要亲自看过每日拟的菜单子,以免呈到皇后跟前的膳食看着太不像样了。 这一天小厨房做了一道玉兰蘑菇汤。常姑姑送膳过来,见宝珠在里间伺候皇后,便觑空悄声对柳叶儿说,上用的尖片已尽数在汤里头了,她怕菜色看着单薄,自作主张从宫人们吃的桃花片里挑了嫩些的,掺在了一块儿。 竟至于此。柳叶儿一时意冷心灰:她是打皇帝潜龙时便在皇后身边的,局势艰难时,粗茶淡饭也不是不能过,而今皇帝明明富有天下,待结发妻子却这样苛刻。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送走常姑姑后,思来想去,还是该与宝珠商量商量。 宝珠听完她的打算,一时也沉默下来,片刻方才含着笑道:“姐姐的体己银子尚不须动,我那儿还有历年娘娘赏下来的金银锞子,原就是留着做人情的,这会儿使着也合宜。” 柳叶儿心里不过去,面上仍冷笑道:“我手里的东西散出去了,不怕你不贴补我;你的体己没了,我可不会帮衬你。” 宝珠笑意更深了些:“论赖皮工夫,姐姐只怕磨不过我。” 就此说定了。想了想,又道:“如今也不大送花到凤仪宫来了,伺候花草的宫女可以先裁两个——杏儿原与她们熟稔,便让她暗暗将这锞子交给她们。” 这些粗使的女孩儿们,花些银钱打点门路,尚还可以被调派到其他差使上,不必与凤仪宫一损俱损。 只不过减人不比添人,到底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事,宣扬出来反而使人心涣散。 柳叶儿忖了忖,道:“依我想,连娘娘那里也不必回禀,免得徒惹伤心。咱们往后更细致些就过得。” 只怕皇后早就知道了,大家都瞒着彼此罢了。宝珠没说破,垂眸又想:她们如此,不知东宫里又如何。 明儿便是四月初九了,太子整二十岁的生辰。 此时此刻,太子妃却坐在自己房里默然流泪。 小媛劝慰无用,见主子的傅母谢嬷嬷进来,方才松了口气。 谢嬷嬷暗叹一声:今儿个浴佛节,太子妃不想让东宫输了阵势,依旧到宝相楼去,与众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