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口玉言已做了如此安排,又不能不遵从。 唯独太子还是泰然处之。亲迎前的诸多繁琐细节大都有礼部包揽,太子妃一家当日的一应礼仪更是已经学了半年了,除了到凤仪宫问安外,太子忙得还是以朝事最多。 宝珠发现,随着太子的心思越来越不能被人看清,她们在潜意识里越来越将太子视作主心骨了。 她们,包括皇后。 皇后本来对皇帝定下的太子妃并不十分满意,眼下却在礼部为太子妃循例准备的嫁妆外,额外又拿出许多东西,等着为她添妆。 宝珠便当着皇后的面,正大光明地将自己的贺诗放到了里头。 对于她的凑趣,皇后不过一笑置之。 初六日质明,太子冕服乘舆出东宫,东宫属官皆从,至傍晚揖太子妃返,于东宫内殿行合卺礼。 “姐姐没瞧见,那头面一打开,满屋子都亮了!”杏儿下了值,先往宝珠房里来,专带了一碗红豆酒酿给她。 宝珠小日子来了,小腹坠痛,腰肢酸胀,在床上躺了一日,这会儿依旧不愿起来,且又不觉得饿,索性就半歪着听她说话。 东宫迎来了真正的女主人,又增添了许多宫女,皇后信不过六尚办事,犹让徐姑姑从凤仪宫调些人手过去帮衬。 杏儿因惦记着要照顾宝珠,便缩在后头没去,晚间帮着柳叶儿备好礼,太子妃来拜见皇后时要赏的。 她来凤仪宫内殿当差至今,也算开了不少眼界,还这么啧啧称奇,可见确实是很难得的珍宝。 宝珠却只“嗯”了一声,实在有气无力。 自己也觉得扫兴,便又低声笑说:“你没去东宫,要少多少喜钱?等我能坐起来了,给你做双羊皮靴子吧。” 杏儿进宫前跟随双亲去喝过喜酒,对撒喜钱一俗可谓念念不忘,可惜当年太小,抢不过别人,寥寥几枚还被娘亲收了去,代为保管。 她知道宝珠是打趣自己,不过得一双羊皮靴子岂有不好的?先道了谢再说。 随后又叹一口气:不过,宫里的婚仪,确实是隆重有余,热闹不足。 皇后作为生母,竟连设宴都不必。 杏儿侧首看了看宝珠,她将一头乌发蜿蜒铺展在枕头上,眉不画,唇不点,在暖黄的灯火下,有一种沉静而奇异的美。 杏儿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央求宝珠,待她出嫁的时候,能将自己也带出宫。 但那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凭据不过是皇后一句承诺。 杏儿明白,还远没到兑现承诺的时机。 直到十一月初三,皇帝的御驾终于回銮。 第18章 .十八羊皮靴 十一月初六,在太子大婚一月后,太子妃终于得以朝见皇帝,而后再与太子一同谒庙,最终接受命妇拜贺。这一套礼走完,她才算名正言顺的天家媳妇。 “好了,”皇后将叶子牌往桌上一丢,笑道,“这下她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宝珠只管将一把散钱推到皇后跟前,又同徐姑姑一道洗牌。 太子妃一家多年不在京中,她进宫时虽有陪嫁的奴婢,先要受宫里的姑姑调'教一回,气势天然矮三分,她竟算是独身一个,行事难免多掂量几回。 更别说遇上皇帝不给作脸,皇后这个婆母起初中意的就不是她。嫁进东宫一个月,太子妃只在太子往凤仪宫请安时,方才跟着前来。 新妇腼腆些,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且宝珠几回看她,也是进退得体、言行有度,教养是好的。 但皇后留心的不止是这些。太子一则是成年男子,二则大小事务芜杂,来母亲跟前嘘寒问暖的机会并不很多。既有了正妃,很该由她常来常往,费心尽孝才是。 要么是她眼空心大,自己想不到这上头,身边伺候的人也不知提点;要么,就是她还多怀顾望,要揣摩着皇帝的喜恶再看人下碟儿。 皇后若对太子妃生了芥蒂,面上的工夫再过得去,天长日久的,难保太子不察觉,平添一桩烦心事。更不必说其余有心人,要抓着这一点做文章。当日皇后赐下那般丰厚的见面礼给太子妃,就是出于这样的考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