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病房里塞了四个人,拥挤自不必说。最外头的两个病患已经睡着了。唐湾湾隔壁的那个孕妇一直在低低呼痛。隔着帘子,隐约能看见她的家人坐在床边无声地安慰她。 小小的病房里塞满人间生死悲喜,像商场过季商品的大甩卖会。 临时搭起的白色围帘是他们藏身的壕沟。在这狭小的半片天地里,方显变成了他的战友。 谢栗拘谨地在门口和方显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一块进去时,病房里的喧闹刚刚苏醒,像被搅混的一锅汤。 谢栗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沈之川的声音:“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怒意,指节将病床围栏敲得铮铮作响。 方显过去拉开帘子,唐湾湾不言不语地靠在床上,沈之川坐在旁边,一副恨不得要拿钢钎把唐湾湾的嘴撬开的样子。 方显把水壶放在旁边:“小姑娘来喝点水。”他又拍拍沈之川,“你该回家换衣服上班了。” 沈之川嗔怒地转过来,这才看见旁边的谢栗。 他站起来:“谢栗,你出来一下。” 一群查房的医生浩浩荡荡地从谢栗旁边过去。 “昨天师兄出去接您,师姐和我说了几句。”谢栗朝病房里看了一眼,面带犹豫,不确定给自己是不是要讲出唐湾湾的私事。 但唐湾湾不肯找家人来,沈之川就是这里唯一有能力帮助她的人了。 “师姐好像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了。” 沈之川惊怒:“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谢栗点点头。 沈之川昨晚上陪了唐湾湾一夜,唐湾湾刚开始哭了两声,再就不肯说话了,后面药劲起来干脆睡过去了。早晨起来沈之川说要去学校找她的家庭资料,唐湾湾也不吭声,说什么都不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一个比一个不叫人省心的。 他发愁地捏捏眉心,说:“这样吧,我看她还愿意和你说几句,早上你在医院陪着她,能劝她和家人联系最好。我回学校去找找她家人的联系方式。” 沈之川刚走,查房就查到了唐湾湾这一间。管床医生一听唐湾湾还没有联系家属,立刻脸色不好看起来。 一群医生走了后,谢栗把早餐递给唐湾湾,又坐在一边学唐僧念:“师姐,你不联系家里人真的不行。万一有点什么是,”他说到这,赶紧伸手在床头敲三下,“总得有人给你签字吧。我们和老师不算是亲属,不能帮你签的。到时候耽误治疗了怎么办?” 唐湾湾是真饿了,端着一碗粥瘦肉皮蛋粥吃得停不下来。 粥碗见底,她一抹嘴,神色冷然:“流两天血也流不死,我还没想好怎么办,让我再想会。” 谢栗叫她说愣了:“你要想什么?” 说完他就回过味来了。还能想什么? 唐湾湾扶着肚子重新躺回床上,小腹平坦,可里面正坠着一个雷。医生说不清为什么唐湾湾会突然流血,看她一脸苦色,就全归结到心情不好。 反正人类医学不昌,压力本尊要背一半多的锅。 隔壁的产妇又哀哀地叫起来。 唐湾湾皱着眉头往那边看一眼,转回来:“谢栗,你恨你爸妈丢了你吗?” 她问得突兀,谢栗一怔,倒也没生气。唐湾湾在他们面前向来是这样,脾气硬直得像射线,半点弯都不会拐。昨晚上躺在病床上嘤嘤嘤,纯属谢栗的一场幻觉。 谢栗苦笑:“见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该恨谁。总不能画两个火柴人对着恨吧。” 唐湾湾点头,深以为然:“那你说我要流掉这个孩子,他也不该会恨我吧?毕竟见都没见过。” 谢栗皱着眉,一脸担忧:“可是师姐,你想好了吗?那你家里人…” 唐湾湾一声嗤笑:“我都没脸告诉你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隔壁的孕妇哀哀地呼痛起来,打断了唐湾湾。 唐湾湾皱着眉头朝那边看一眼,又放低声音:“小栗,我跟你说吧,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知道吧。” 她看着谢栗:“我就经常忍不住想,我要是没爹没妈,现在不定过得多高兴自在呢。也不会有人逼完我结婚又逼我生孩子,还和别人联起手来给我下套呢。你想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谢栗下意识点头,愣了半秒,又赶紧摇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