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抬起手腕,想画出一盏灯来,她才刚提笔,便见华夙掌心一翻,手心里燃起火来。 火光幽绿,似山间鬼影。 容离垂下手,挨着山壁退了一步,省得将华夙给打搅了。 假山首尾贯通,风袭颈而过,脖子怪冷的。 容离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摸了摸脖子,心跳得有些乱。 华夙轻嗤了一声,未急着出手,而是绕着石像走了一圈,将其上下打量。 容离讷讷道:看出了什么? 华夙抬着手,面庞被掌心冥火映得绿莹莹的,这东西吃了个饱,吞了不少福运,还得了不少贡香和纸钱,怕是把这些年饿的都补回来了。 容离琢磨着,它要贡香和纸钱有什么用,鬼是要吃贡香的么? 不错。华夙猛地震出一掌,掌风直袭那石像脸面。 石像面门上本就有一道裂缝,现下经这未施加鬼力的掌心一扇,咯吱一声,整个头颅裂成了两半! 半个脑壳从脖颈上滚落,在地上碎得七零八散。 石像摔了半个脑袋的那一瞬,一股黑雾陡然蹿高,似要从这石洞另一头钻出去。 华夙伸手擒了个正着,五指拢在那黑雾上,似是抓着什么墨色绸缎,将其拽了个紧。 容离气息一滞,目不转睛地看着。 华夙一施力,将这黑雾摔在了地上。明明看着轻盈无形,可在黑雾着地的那一瞬,遍地的蜡烛被震得飞迸开来。 幸而烛火已经熄灭,否则这火焰若是被甩出去,定是要烧得到处都是。 咚隆一声,黑影凝出人形。 瘦条条的,衣不蔽体,身上好似除了骨头就没有几两肉。 容离从未见过这么瘦的人形,比她还要瘦上许多,干瘦到触目惊心,叫人不忍多看一眼。 不料这东西还真是鬼,在显了形后更为猖獗,许是吃饱了的缘故,也不受皇城顶上的紫气所制了。 饿鬼。华夙冷着声,皱眉道:是谁让你来的? 恶鬼并不开口,嘴里嗬嗬响着,好似喘气喘不上。他猛一腾身,身形陡然化开,又消失于无形。 华夙站立不动,淡声道:自戕而死的鬼物蹚不过黄泉,不能往生,亦不能说话,故而去不了阎罗殿,只能留在苍冥城。 她话音一顿,仰头朝洞顶望去,是慎渡让你来的? 容离进贴着山壁,掌心薄汗密布,她眯着眼朝四周张望,却瞧不见那饿鬼的踪迹。 华夙一嗤,身上鬼气四溢,凝成数只长臂,朝山壁上横冲直撞地抓着。 山中忽地嗬嗬响起,容离循声仰头,只见一只由鬼气凝成的臂膀被削断了。 长臂一断,刚欲散去又凝回,如麻花般在半空中绞紧。 突然间铿一声响,幻化作手臂的鬼气竟又变了模样,变作了婴童臂膀粗的长索,将匿形的恶鬼拴了个正着。 华夙面色不改,五指缓缓拢紧,随之,捆在饿鬼身上的锁链也越缠越紧,好似要将其四分五裂。 那恶鬼到底还是吞了不少福运的,功力输不到哪里。它身一绷紧,拢在身上的锁链断裂成絮。 容离又慢腾腾退了一步,只见华夙皱起眉头,忽把掌心幽绿的火甩出。 冥火沾在了山壁上,竟不熄灭。 华夙猛朝饿鬼心口抓去,却见那饿鬼张开口,露出一嘴尖锐的牙,口中涎液一滴滴落了下来。 饿鬼到底是饿鬼,就算吃饱了也不知足。 虽说华夙未落下风,可容离压根放不下心,心在胸膛下乱撞着,撞得她气息大乱。 华夙将饿鬼下颌一捏,嫌厌地将手探入其嘴,硬生生掰断了它一颗牙。 饿鬼愈发躁急,使尽浑身解数一般,招招直取华夙要害。 华夙气定神闲地躲避着,如逗猫鼠,片刻后,她屈膝抵住饿鬼的胸膛,原本修剪得又短又平整的指甲顿时长长了一寸,还甚至尖锐,指甲也染了浓黑墨色,好似鬼气入骨。 她那尖锐的指甲将饿鬼的脖颈划破,原本就骨瘦如柴,这一划,薄薄一层皮绽开,露出了里边的白骨。 容离轻声道:既然自戕的鬼不会说话,饶是怎么问,他怕是也答不出来。 无妨,华夙神情淡漠,他有的是法子说清。 恶鬼被剖开了喉咙,嘴里仍是嗬嗬响着,眼珠子略微一转,艰难地朝贴着山壁站立的容离看去。 容离皱眉,总觉得不大对劲。 果不其然,那饿鬼似要同归于尽般,不顾脖颈上还抵着一根手指,径直朝华夙撞去,喉咙骨顿被捅穿。 它瘦削的身子眨眼间便做一团阴冷黑雾,好似硬生生被绞成一团,鬼雾中皮肉碎骨浮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