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急促响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跑了上来,拱手道:周大人。 周青霖忙不迭道:速去给这位姑娘看看! 大夫走上前,挽起袖口道:姑娘,冒犯了。 容离把细瘦的腕子一伸,轻咳了一声,见着大夫把手撘了过来。 这大夫脉把得越久,神色就越是复杂,眉头紧紧皱着,整张脸近乎要皱成一团。 容离靠在林鹊身上,好似周身气力已经耗尽了,腰背软得就跟这悬挂在四处的绸缎一般,支都支不起。 大夫收回手,摇头道: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脉象,大人,容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这姑娘的脉象像极将死之人,元气衰竭,败如浮游。 这样的话,容离自小已听过不下百回,每个为她诊过脉的大夫,俱是一脸的痛心,连方子也开不出来,只让府中人早些为她准备后事。于是棺椁自幼随身,过一段时日便换上一口,别人家姑娘量体裁衣,她度量身量,却为的是做一口合身的新棺。 明明早该死了,偏偏还能病恹恹的赖活着,别人家年年报喜,她却年年如一日,报喜的没有,只有大夫同她说,她要死了。 要死了,棺椁便能用上了,可惜这么多年也没能死成。 容离神色一凉,不哭疼也吭声,平静到令林鹊看着心疼。 林鹊抚着她的发,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这话听听就罢了,多少人染了重病还能痊愈,咱们离儿命好,定然也能。 周青霖紧皱着眉头,不错,凡事得往好的想。 容离轻声道:无妨,自打出世起,便无人觉得我能久活,早些准备总是好的。 林鹊按着她的侧颊,不许胡说,日后定会好起来的。 周青霖只得看向那大夫,可有什么调养的法子? 大夫摇头:恕老夫回天乏术。 他便拎着药箱走了,连个敷衍的方子也不写,写了也无济于事。 楼下,戏班子已在台上布置好了,锣急弦紧,一下便热闹了起来。 周青霖招手令远处的婢女过来,那婢女低头走近,听见周青霖说:下去给些打赏,今儿这戏便不听了。 婢女颔首,转身往楼下去。 周青霖叹了一声,早知便不来了,白白让姑娘遭了罪。 容离轻声道:是我败了周大人的兴致。 周青霖甚是惋惜,可惜这戏班子只唱这三日,三日后便要去别处了,若夫人和姑娘还想听,不如改日我将这戏班子请到单府上。 林鹊一愣,忙不迭道:怎好意思,改日离儿身子若是好些了,若大人还有这兴致,不妨再来听戏。 周青霖思索了一阵,这样,不如我将这戏班子请到府上,周府较这珺衣楼还要近上一些,只是又要劳烦夫人和姑娘走一趟了。 哪能是劳烦,只怕叨扰了大人。林鹊道。 何来叨扰!周青霖露出了点儿笑,嘴角只扬起了一瞬,又扯直了,只是姑娘这身子是该好好调养,方才那大夫怕是不行,这皇城里还有许多名医,定能寻到个能开方子的。 承大人吉言。容离眼一抬,既然这戏班子只唱这三日,若是大人不嫌叨扰,不妨明儿再听,最后一日他们怕是还有事要忙活,今日当真败了大人的兴致。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容离出珺衣楼时面色已恢复如常,只是走路时脚有些跛,分明是拧自个儿的腿拧出来的。 华夙回头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冷哼了一下。 容离心觉莫名,拧的又不是这鬼的腿,怎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等回到府上,进了屋,华夙才道:周府里怕是供了什么东西。 容离坐下将裙子扯高了一点,然而她方才在珺衣楼里捏的是大腿,这得撩到腿根才看得清是不是淤了,哪能当着这鬼的面这么撩呢。 她难受地揉了揉,小声说:这与周大人被借福运有何关联? 华夙淡声道:福运遭借的缘由诸多,其中便有供奉妖邪受其反噬。寻常妖邪鬼祟若想借凡人运势,得依附在其身上,这是凡人迫不得已,而供奉不然,算是凡人自愿行之,凡人只需点香三叩首,饶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也能被借走运势。 容离吞吞吐吐:那、那周府里的,会是什么鬼。 华夙看她绷紧了肩,不由得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看一眼又不会如何。 翌日,周青霖果真把戏班子请到了府上,还差人来单家问起了容离。 林鹊亲自来了一趟,见容离面色好了许多,这才应了周青霖的邀。 那戏班子已经在周府里候着了,周府亦比不得祁安容家那么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