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未回答,只是不咸不淡地轻轻呵了一声,身影蓦地化作黑烟,浪潮般涌进了垂珠的躯壳。 黑猫浑身一僵,双目陡然合上,再睁开时,一双碧眼又是凉飕飕的。 猫轻灵落地,回头望向屏风。 出去一趟。华夙说完便跃上了妆台,用爪子勾开了窗,后腿一蹬便跃了出去。 寒风刮进屋里,容离后脑有些凉,她撑着桶沿站起身,朝窗缝望了一眼。 片刻,有婢女叩门道:大姑娘,三夫人让我把干净衣裳和鞋送来。 进来。容离又沉到了水中。 那婢女推开门,瞧见窗是开着的,刻薄道:姑娘在沐浴,怎不将窗合好,若叫人看见,岂不是连清白都丢了。 放在屏风后。容离眼帘一抬,又道:是该当心些,早知让你放在门外就好。 蒙芫那贴身婢女听出了她言外之意,脚步一顿,气愤地把衣裳丢在了屏风后,转身就走了。 容离洗好,细细擦着头发,慢腾腾把屏风后的衣服捡起,抬至鼻边闻了闻,未嗅到什么古怪的气味,她才将衣裳穿上。 窗缝还敞着,她也不急关上,若是这窗关紧了,也不知华夙要打哪儿回来。 傍晚时,楼下马蹄声嘚嘚响着,底下吵嚷嚷一片,似乎聚了不少人。 容离推窗往下看,见是容长亭带着人回来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伏着个丫头,看穿着正是小芙。她松了一口气,看小芙被这么安置,命应当还是在的。 她略微扬声,朝楼下喊:爹 容长亭仰头,在看见她时急匆匆上了楼,身上衣裳乱腾腾的,哪是大老爷该有的样子。 容离转过身,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鼓凳上,手背无意碰到了华夙盛满的那一碗茶。明明茶水凉透,她竟鬼使神差地举了起来,想放到唇边抿上一口,还未碰到唇,手硬生生止住了。 想了想,她这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当。 容长亭推开门,气喘吁吁道:掌柜派去的护楼跟我说了,知道你在意这婢女,仍是到了化乌山,将她带了回来。 他顿了一下,上下打量起容离,见她身上无伤,这才定了心,如何回来的? 容离朝一旁的凳子轻拍了一下,爹,坐。 容长亭坐了下来,听她说从化乌山回来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的,半真半假,和告诉蒙芫的无太大出入,就差那和尚约她子时在镇西亭一事未说。 此番多亏是那一位师父。容离轻声道,病恹恹地咳了一声。 那位师父可还在吴襄镇?容长亭皱着眉头:是该好好答谢才成。 容离摇头,他走得急,在我见到了三娘后,便匆匆离开了。 容长亭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问她累不累,饿不饿,过了好一阵才走。 房中静悄悄的,小芙由容长亭身边的婢女照顾,住在楼下的玄字房里。 屋外霞光万里,风吹得窗页嘎吱作响,这夜色降至,屋里黯沉沉的。 容离点了灯,坐着昏昏欲睡,等着华夙回来,可临近夜班,也未见窗里进来猫影。 她眉头紧皱着,把婢女送来的狐裘裹上,干脆将那窗缝敞得更开一些,往屋外一看,便能瞧见楼下那一排排悬得整齐的红灯笼。 夜风大作,刮得几排灯笼齐刷刷摇曳,映在楼下石板路上的红影也晃悠个不停,如朱衣鬼影徘徊不去。幸而不是白灯笼,否则还更诡谲些。 等到梆子敲响,容离气息骤急,听见门外有人在小声说:大姑娘,是三夫人让咱们过来的。 容离轻叹了一声,掩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握着画祟,转身欲去开门。 窗外的风呼啦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容离猛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身披黑袍的鬼物,身上鬼气腾腾,如云烟绕身。 华夙将兜帽扯落,里边银黑相间的发登时倾泻而下,发辫也不知是何时散开了。风吹得她发丝轻扬,那张红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许不悦。 你回来了。容离轻声道。 我万不会食言。华夙把头发绕到了耳后,眼里寒厉未退,也不知方才是见了什么人,你方才是要去开门么,不等我了? 不是。容离小着声,眼睫颤巍巍的,有点儿无辜。 嘴张开。华夙边说边抬手,冰冷的食指在她的唇边叩了一下。 嗯?容离不解。 华夙蓦地倾身,银黑的发随风扬起,面容瑰丽,神色冷厉,恰似修罗,张开,我要把那口气收回来,先前是借你的,活人受多了鬼气,是要折寿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