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抬起一只手,想制止马蹄落下,一只手五指并着竖在胸前,拇指上斜挂着一串木珠。 这和尚比之先前到过容府的假和尚还要古怪,身上莫名带着邪性,虽说面色平静冷淡,可眉眼却惊艳近妖,长了张唇红齿白的脸,想来话本里的妖僧就是如此。 容离死过一回,两世加起来虽算不得太长,可想要她命的人却两只手数不完,在见到这和尚的第一刻,她几乎可以笃定 这和尚想杀她。 这和尚身上沾着鬼气,鬼气却并非他身上该有的。华夙忽地开口。 容离皱起眉,怀疑起这和尚难不成就是与青衫鬼合谋之人。她俯身抱起了黑猫,把画祟握了个正着。握笔的手藏在了袖下,不敢让那和尚瞧见。 刚将垂珠抱起,车身蓦地一倾。 此术将散。华夙声音极轻,似柳絮沾耳。 话音方落,最先画好的四只木轮陡然化作灰烟,随后车舆、坐在前边攥着缰绳的车夫,连带着那嘶叫的白驹也逐一化烟消散。 墨烟袅袅而上,弹指间被风吹散。 在这车舆倾斜之时,容离不匆不忙地搂着黑猫跃下了马车,原先那叠放在车舆里的狐裘簌簌声坠落在地,脏得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 容离趔趄了一下,幸而站稳了,她气息喘得急,双颊泛粉,见和尚面色不改,心知这和尚果真不是善类。 猫儿伏在她怀中挣也不挣,也不叫唤,是因华夙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料,和尚忽地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张红符,那红符被掌风震出,飞箭般逼至她的脸面。 这红符分外熟悉,看宽窄 似乎和秋寿庙那木箱里的那一沓一模一样,也不知是不是红符俱是这样。 容离心头一紧,不知红符这么用有何作用,若是将华夙打出原形,那可就惨了。 莫慌,不过是张符。华夙用垂珠的爪子勾住了容离的衣襟,那爪子太过稚嫩,根本勾不牢。 闻声,容离捏着袖口抬手,虚弱地咳了一下,唇角却若有若无地提着。 红符御风而来,在逼近她脸面时却毫无动静,顿了一下便晃悠着飘落,落在了她的肘间。 衣裳仍是湿的,红符随之沾上了她的袖子。 符纸登时沾了丁点水迹,上边的符文乱如龙蛇,依旧没有丁点变化。 容离两指捏起这符,好似不知马车忽然化烟消逝一般,伸手将此符递了回去,这位小师父,拿符的时候可莫要抖了手,瞧,被风吹到我这来了。 和尚的面色略微一变,并未将那红符接回去,而是沉声道:你非鬼非妖。 我好端端一个人,怎会是妖鬼。容离细眉微扬,虽病气缠身,可眸光却清澈灵动。 和尚显然不信,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他抬手掐诀,掌间金芒乍现,其中佛文成环,在他周身环绕。 容离退了两步,原先那红符无甚稀奇,可这绕身的金光饶是她重活了一世也未见过。 这,是什么 等闲之术,不足为奇。华夙那低柔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随即,容离揽在身前的手臂忽被狠狠蹬了一下,怀中黑猫嘤咛一声跃了出去。 和尚拍出金芒,而环绕其身的符文也跟着被一震而起,腾至半空再如泰山般朝她压顶而下。 容离忙不迭抬头,只见那金光状似巨网,她根本躲不得! 她心下大骇,心道华夙竟将这玩意称作是等闲之术? 这术法当真不足为奇么? 那一瞬,跃至地上的黑猫昂起了头,嘴略微一张,轻飘飘地叫唤了一声。 此术用以驱鬼,伤不着你。 金光兜头落下,容离被被亮光给刺得险些睁不开眼,她微微眯着,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头蹿起。 那是华夙借力给她时,朝她呼出的一口鬼气,现下这缕鬼气顺着她的脖颈徐徐往上浮,寒意蓦地聚在了她眉心之上。 缕缕黑烟从她的眉心里钻了出来,她骤然失力,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伏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容离周身疲乏,那乏意将她一身筋骨全数占据,她连手指都软得施不上气力,就光顾着喘气也着实费劲。 在鬼气被汲走后,她头昏脑涨,眼前天旋地转,神志登时不清明了。 她隐约看见垂珠也被金光笼了个完全,所幸这猫儿未受其波及,见她倒地才慢腾腾走来,似是分外好奇,俯身用湿润的鼻子轻触她的脸颊。 乍一看,它好似与寻常猫儿别无两样。 只是垂珠的那双绿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