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没应声,定定看了她一阵,忽地走了过去,冰冷的手指捏上了被沿,竟替她掖了掖被子,将她那尖俏的下颌和苍白的唇遮了严实,仿佛在令她闭嘴慎言。 容离闭嘴不语,听见华夙道:睡吧。 华夙朝镜台走去,撑着身慢腾腾坐下。她扯开了遮面的绸布,对着镜子拨了拨散乱的头发,周身漫出了幽深阴冷的鬼气。 如烟似雾的鬼气缓缓凝聚,状似一只无骨的手,将那银黑相间的长发掬起,不紧不慢地编成了松散的发辫。 镜台上搁着一盏灯,灯光映在了铜镜上,容离睁着眼,看得一清二楚,铜镜里并无鬼影。 容离闭起眼,舌尖一动,无声地念了这杆竹笔的名字 画祟。 次日清晨,四处雾蒙蒙的,雾气浓郁得委实古怪,淅沥的雨正在下着,打得屋瓦噼啪作响。 柴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厮按例去送了粥,谁知,今儿这门刚打开,里边那个婢女就跟疯了一般挣扎,直往木柴里缩,连头也不敢抬。 小厮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差点泼了粥,不解道:我是来送粥的,老爷和姑娘近几日都未提及你,未说要如何罚。 可玉琢还是浑身在发颤,说话吞吞吐吐的,又小声得很,那小厮只得放下碗,靠近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老爷叫来罚你的,你怕什么。 玉琢动着唇道:鬼、鬼,有鬼 她猛地一抬头,双眼圆瞪,那模样比厉鬼还要吓人,一头撞上了小厮的下巴。 小厮跌坐在地上,捂着被撞疼的下巴,见她捡木柴作势要挥下,忙不迭爬起身就跑,出门还不忘把柴房的门重新锁上。 小芙一夜好眠,晨时也醒得早,听到这动静便立刻出了门,逮着那正拔腿跑的小厮问: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也不怕吵着主子们。 那小厮指着柴房说:被关在里面那位,不知怎的疯起来了。 此时蒙芫那屋的门也打开了,她的贴身婢女一脸烦闷地问:谁疯起来? 玉琢,玉琢疯了。小厮吞咽了一下,喘着气道。 蒙芫的婢女鄙夷道:怎么会突然疯了,昨日不是好好的么。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一变,匆匆忙忙合上了门。 此时容离还在床上躺着,虽未起身,但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她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不等小芙回来,自个儿洗了漱,穿好了衣裳。 华夙仍就着昨夜的姿势坐在镜台前,听见她起身的动静,这才回过头,淡声道:这容府当真日日皆有好戏。 容离抱起了小芙事先备好的手炉,迎上了华夙的眸光,这才坦然道:那婢女,许是被我吓着的。她说得太过冷静,眼中竟连丝毫愧疚也不见。 你故意的。华夙淡声道。 容离两眼一弯,算是默认了。 你吓她作甚。华夙话音一顿,又道:若当真深恶痛绝,何不除了她一了百了。 这嗓音平淡沉着,当真是未将人命当作一回事。 容离慢声道:我先前跌落水,便是因她,她是三夫人派来的,许是知道些事,也不知是如何被收买的,竟这般心甘情愿。 你想得倒是周全。华夙道。 容离轻着声,明明模样柔弱,可说出口的话却并不柔和,不说周全,但求三娘夜不能眠。 她出了门,恰好看见蒙芫从屋里出来,状似无意地道:那丫头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小厮本就心慌,看见这大姑娘后更是惶惶不安,支支吾吾道:她、她说,她瞧见鬼了。 容离眼一抬,讶异道:她吓成这样,也不知见了什么鬼。 蒙芫双手拧着帕子,佯装镇定道:去告诉老爷,此事传出去对容府不好,莫要声张。 容离颔首,快些,路上切勿耽搁了。 小厮冒着雨拔腿又跑,闯进了雾气里。 这雾来得怪,祁安地带已许久未有过这么大的雾了,几步外便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好似被轻纱遮了眼。 小芙连忙走回屋下,扶着容离道:姑娘,你怎这就起来了。 容离拍了拍她的手臂,意有所指地道:昨夜我遭了魇,也不知她是不是被我吓着的,可我怎会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她定是心怀鬼胎,不做亏心事,不惧鬼叩门!小芙冷哼了一声。 远处,蒙芫神色微变。 雨渐渐小了些,这狂烈的风竟未能将雾气吹散,酥润的雨被卷到了屋檐下,打在了容离发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