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是一位苛刻冷酷的老师,在信奉狼爸虎妈出成绩的年代里,与他的父母珠联璧合。 所以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事,上课看课外书,跟邻桌讲了几句闲话,午休打球回来得晚了。 从老师到他父母口中,都能夸大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宁。 他极其讨厌父母出差回来。 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安宁温馨的房子,就会顷刻之间狂风暴雨。 他厌恶父亲不脱鞋就踩上地板,在愤怒时砸碎他喜欢的杯子,再居高临下地点评他的一举一动。 厌恶母亲一一复述从老师那里听来的他的表现,然后背地里,把他的书架背包翻得一团乱。 陆忱已经不去争辩,垂下眸,温顺地等待狂风过境。 而到高考时,临时改了志愿,报了父母不喜欢的专业,改了报考的大学和城市。 可以逃走了。 ——只有这一个念头。 135. 逃离掉的战争,始终会有面对的那一天。 那时是宁晃二十几岁演唱会不久,回家养病的时候,他接连两天都在家照顾宁晃。 其实那时的宁晃反复发烧已经好了,但感冒的后续症状还在,总是止不住流鼻涕和咳嗽,连咽口水都疼得直皱眉头。 宁晃那时的经纪人急得团团转,来看他时一再强调,说:“嗓子是本钱,千万不能咳坏了。” “你忍着点 ,万一声带受损了,事儿就大了。” 宁晃就瞪了他一眼,张嘴声音都哑了:“是我他妈乐意咳嗽的吗?” 一句话说完,接连咳了一连串,那声音听着撕心裂肺,却忍不住接着骂:“这多少天了,还不如痛快点,给我一刀算了。” 经纪人再不敢让他说话,说,祖宗,你闭嘴,好好休息吧。 宁晃也知道轻重,没再开口。 他便送经纪人下楼。 经纪人一路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说:“实在不行,就再送去医院挂水。宁晃这刚刚有点起色,声带真的不能伤。” “……他也是我看着爬起来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千万别出什么事儿了。” “他心粗,对自己不上心,就对你的话还听一点儿,你多关照他。” 他说:“好。” 经纪人这才坐上车,走了。 他一扭头,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神,才说:“妈……你怎么来了?” 他那时跟父亲闹得很凶,甚至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出了口,但对于母亲,却始终说不出重话来。 母亲从不曾动手打他。 那时手把手教他做家务做饭的是她,一页一页窥伺他日记的也是她,喊他忱忱、叫他吃饭的人是她,而对他说,“陆忱,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孩子”的人,也是她。 她曾用严厉而失望的目光看他,对他说,忱忱,妈妈对你很失望。 这话曾像是刻在脊梁骨上,让他每一个与父母预期不同的举动,都命名为失望。 而现在。 她似乎也不再像记忆里一样威严而美丽,衰老了一点。 母亲兴许是听见他跟经纪人的对话了,神色难看且迟疑,半天说:“我放心不下你,就是来看看。” 陆忱说:“我挺好的。” 母亲没说话,半晌说:“上次你跟你爸说的那个气话……” 他就说:“不是气话,我之前就跟爸说了,以后我给你们养老,尽儿子该尽的所有义务,缺什么也都跟我说,能做到的我都会做,但……别管我了,真的。” 她脸色变得厉害,半天说:“忱忱,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宁晃……” 陆忱就截了她的话:“妈,没什么,真的。” 他脑子里还记得经纪人那句话。 宁晃好不容易爬起来,千万别再出什么事儿。 母亲半晌说:“忱忱,是不是你念书的时候,我们对你管束得太严格了,才让你起了逆反心?” “我们那时只是想为你好。” “跟这个没关系,”陆忱轻声说,“严不严格,我喜欢的都是男人。” “妈,我二十几岁了,为什么你们还是没法相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母亲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没绕过去:“那宁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