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觉得他暮野兄有点怪。 身为一个常年病弱的技术宅, 他其实更习惯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 倒也不是宁非天性孤僻,主要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谁都不敢没事总往他跟前凑,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心脏病发。 尤其是在豪门,他一个病人也碍不到谁, 适当对他表达关心可以刷长辈的好感,太过殷勤就容易沾包。 所以在宁非的生活中,亲人、朋友这种生物,一直是有些疏远的。 但换到这个时代,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 墨宗就不用说了,谢老恨不能亲手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自己来不成就派牛皮糖克雷过来,一腔热血天地可鉴。 没想到到了封家,他暮野兄也是十分热情, 虽然这种热情表达得比较含蓄委婉,目前仅限于端茶倒水扶肩摸头,但也超出了他习惯的距离, 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是说古人都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么?为什么他总觉得暮野兄这杯水里混了淀粉, 有点黏糊糊的味道? 可他随即又想到三国时期的刘备。刘玄德就很讲义气,对兄弟也够意思,虽然也是爱黏糊爱哭……不过古人动不动就和兄弟彻夜长谈、抵足而眠,这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到了晚上见到封大都护,宁矩子心里这点疑惑就彻底没了。 封大都护是个糙汉子,跟谁说话都像吵架。虽然遣词造句不算文雅, 但绝对是有一说一, 根本懒得绕圈子, 非常令人安心。 比如他说宁非身板单薄, 吃饭的时候就一个劲儿跟他夹菜,夹的还全是油腻的肉食,让小矩子又暖心又无奈。 这还不算,走的时候还给装了满满一车,各色补品一应俱全,似乎是准备当亲戚走动了。 “哈!” 封大都护抓了抓头。 托小矩子的福,他终于不用再蹭封小弟的洗发水了。这玩意看着不起眼,用惯了还真离不得,总觉得脑袋上油腻腻的不清爽。 “小孩子家家的甭客气。这些也都是下面人送来的孝敬,我们家都身体好,用不着这玩意。” “你要还是觉得你封大伯还行,下次再给我来点儿那个洗头发的水,我最喜欢芹菜的味儿,能不能造出来?” 宁非笑了,他点了点头,答应下一批做出来就给封大都护送进府。 搞得封大都护也挺不好意思。 “也不用送,你这玩意做出来是要卖的吧,该收多钱收多钱,就定期给我来那么一两桶就成了。” 宁非笑着应了,由封恺和封小弟带人护送回坞堡。 一路闲聊,倒也不觉得路程漫长,很快就回到了牛背山。 “等把非弟要的猪凑齐,兄再来探望非弟。” 城门下,封恺朝宁非一行人拱了拱手,白衣黑马的公子挺拔如松,果然不愧被夸人中龙凤。 他飞身上马,却又回头看了眼少年矩子的所在,然后才调转马头,带着胞弟隐没在夜幕之下。 “封家人的确不太一样。” 一旁的谢老轻声说道。 宁非回头,见他一脸唏嘘,忍不住挑了挑眉。 “谢老这话怎么说的?” 谢铮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一边往城门里走一边和宁非小声嘟囔。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师爷跟我说的,他小时候宗门还在云浮山呢,山上有好多学宫,除了我们墨宗,其他的都只收世家子弟,穷人和庶民是进不来的。” “师爷那时候被人排挤,亲眼见到过有权有势的高门大姓,那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看咱们一眼都觉得脏!就连他们家的帮佣随从也轻易都不和墨宗弟子讲话,觉得比庶民出身的匠人高贵许多。” “之前还在中原迁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世家招人进门。但像封家这样不要卖身契,能同桌吃饭还不吝照顾人的,真真是少见!” 听他这样说,宁非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有谢增那么多的感触。因为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更别说他手里有技术,和封家和合作互利的关系。 比起封大都护的平易近人,他更看重暮野兄信守承诺,不在背后算计他。毕竟平易近人可以装出来,但利益面前能接住考验,这是作为合作对象最优秀的品质了。 “对了。” 宁非忽然想到一件事。 “谢老的师爷爷在云浮山长大,那应该全程经历过宗门迁移的事吧?” 见谢增点头,宁非忽然压低了声音。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宗门为什么离开?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咱们墨宗的藏书阁里放着许多前辈的工作记录,别的组都还算完整,唯有这铁匠组断了几年,是因为何?” 谢增一愣,目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