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照例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四殿下从枕下摸出一块令符,和蔼着朝她招手,“来。” 黎云书瞧出那是四殿下军队的令符,一时没敢上前,“殿下这是何意?” “你南下南疆,是圣上的指令吧?”他说一句话,就要喘好半天的气,“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该是她完成任务的最好时机。 但黎云书没觉得高兴,话在喉中滚了半天,“不行。殿下将令符就这样予我,置自己何处?” “我本就时日无多了。等我死后,他们也......咳咳,也是一样要收归朝廷的。” “那阿容呢?四夫人呢?”她争辩着,“他们尚不知晓此事,贸然变动,恐怕......”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话已然十分困难,黎云书不敢再同他争论,独听他继续,“不用再避讳什么。我若身死,名下军队就失了存在的理由。阿容和夫人都是固执的性子,倘或他们执意争下去,不肯归顺,没准......咳咳......” 黎云书忙为他倒了茶水,未及他喝完,杯中便晕开血色。 “是要被当做谋反的。” “......” 她没有说话。 四殿下见她还不动,抓过她衣袖,将那兵符强行塞进她手中。 他如今虚弱得很,轻微的争执都可能引起好一阵咳嗽。黎云书任由他塞来兵符,薄薄的兵符,如灌了铅一般。 “我身为皇子,却没什么权势,白白让我的亲人、部下随我受苦。”他唇边漫起苦笑,“夫人嫁我的那天,北蛮犯边,我连喜酒都没喝,提剑杀了三日敌才回来。” “还有阿容,若非我在朝廷没有立足之地,沈家也不至于蒙冤至此。他空有一身好功夫,却埋没在了南疆。” “殿下说哪里的话。” 她赶紧开口,被四殿下先一步止住。 “所以,我不想再看他们受苦,我想让他们好好活着。”他重重拍了下黎云书的肩,勉强扯出个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他知自己因出身不被疼爱,自觉远离朝争,替大邺征战三十年。 为了护住身边的人,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甚至将自己全部的俸禄充作军饷。连哪个卫兵受了伤、该去换什么药,他都会认认真真记下来。 就期盼着哪天海晏河清,朝野平定,他和部下们不必再每日出生入死,不必再经历那些生离死别。 可他南征北战一辈子,换不来一个黎明。 黎云书说不出话。 唯独握着令符的那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而后她闭上眼,深深朝四殿下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 四殿下满意地笑着,“去吧,再请奚郎中过来一下。” 奚泽以为四殿下是找自己来换药的,才刚刚替他诊完脉,就被他抓住手,“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于是次日众人醒来,都不见了四殿下身影。 黎云书寻了半天没有找见人,想着昨日四殿下说的那番话,心上像是被一寸寸撕裂。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问奚泽,奚泽只是摇头。 就在那一日,四夫人带兵回程。 大理国国医乃是大理最为德高望重的医者,他们请来废了不少功夫。但想着疫病能结束,即便风尘仆仆,四夫人还是高兴的。 她以为四殿下在屋中等着,没去问他情况,先顾着安置好众人。等事情办完后,又找到黎云书,“国医虽然答应前来,但并非是无偿的。大理近来屡受蛮人犯边,国医想等疫病结束之后,请我们出兵大理相助。夫君他一直守着南疆,有他在,可以不用上报朝廷。” 黎云书没说话。四夫人此时才发现四殿下并没在屋中,追问众人:“殿下带兵出去了吗?” 见众人没回应,她有些生气,“他病症还未好,怎么又四处乱走?” “他......”黎云书哑了许久,“大概等会儿就回来了吧。” 等四夫人走后,黎云书问着奚泽:“殿下呢?” “故去的病患,都被火化后抛入林海之中。” 奚泽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一句。黎云书心里咯噔一下,听他继续:“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他还在这里,只是我们认不出来罢了。” “......” 她攥紧了那块令符,指尖发冷。 “四殿下还说,他很荣幸。”奚泽缓道,“南疆的草木是不会枯败的,所以他能随着它们一直驻守在南疆。” “永远也不会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