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四年的初夏在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之下到来了,京城仍旧如往日一样看似风平浪静,而惊涛骇浪就隐藏在一层又一层伪装的平静之下。恭忠亲王薨逝后,他的嫡孙溥伟承袭了王位,成为了第二代恭亲王。载潋尚没有从失去了亲人的悲痛中抽出身来,就要强打起精神去面对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因为与此时此刻,她深知自己身上的重担,是皇上与维新党人托付给自己的。 四月初八日清晨,载潋如旧晨起梳妆,尚未梳妆完毕,却已听到养心殿前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载潋站起身去透过窗向外望,见寇连材与孙佑良都打了门帘急匆匆地往正殿里跑,载潋见状心中也突然慌了神,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载潋的头发尚没梳好,便拾了裙摆向外跑,静心拿了件外罩的衣裳追出来,载潋却根本不等她,只顾着向养心殿正殿内跑,她在殿外略停了片刻,只听见皇上怒不可遏地斥责殿内的朝臣,道,“你倒是明白回奏,‘与康有为不来往’是何意!你曾屡屡向朕举荐康有为,向朕进呈康有为著作,今日朕令你复呈康有为进呈的条陈,你却说自己与康有为不往来,你究竟是何用意!是想置朕于难堪之地,戏于股掌之间吗?” 载潋听罢皇上的训斥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她隐隐感到,皇上此刻正训斥的人正是他最为倚信的老师——翁同龢。载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绝不愿意看到皇上与自己倚信的人产生矛盾,因为载潋知道翁同龢是皇上最大的助力,是资历深重的老臣,甚至也是维新党人引以为旗帜的领袖人物。就算康有为此人,也是由张荫桓向翁同龢推荐后,再经过翁同龢的推举,才出现在皇上的视线中,并一步步参与到变法与维新的筹措当中来的。 载潋鼓足了勇气,掀开养心殿正殿外的门帘,抬步走了进去,见皇上怒气冲冲地站在翁同龢面前,而满鬓斑白的翁同龢则跪在皇上的脚下,拱手正向皇上道,“是,臣与康不往来,此人居心叵测,臣与他没有任何瓜葛牵扯。” 载潋虽也一直对康有为此人存疑,可她知道皇上如今对他的期许与器重,自不愿见翁同龢因康有为与皇上产生嫌隙。可翁同龢一番话毕,显然是顶撞了皇上,载潋看到皇上此刻已是怒意满面,她不禁为翁同龢捏了一把冷汗,更为这对曾亲如父子的君臣师生而担忧。载潋默默站到二人正奏对的门外,看到皇上狠狠甩下手里几份奏折,纸张撕裂的声音令载潋心惊胆战,她听到皇上怒吼道,“你推辞得倒是干净!好一个居心叵测,何故康有为在你心里一夜之间就成了居心叵测?朕向你索要康有为的条陈,你推辞拒绝,难道让朕亲自去向康有为要吗?!” 载潋想翁同龢向来行事稳重,大概不会再行顶撞之事,却完全没料到翁同龢竟完全不顾及皇上此刻的盛怒,再次无所顾忌地开口顶撞道,“若皇上想查阅康有为的上书,大可传总署令其进呈,不必经由臣之手。” 载潋听罢此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她怕皇上一怒之下严惩翁同龢,那样便是正中太后下怀,她终于迈开步子转身跑进了内暖阁。载湉看到载潋突然出现在殿中也感到诧异,才将即将爆发的怒意收敛了几分,载潋跪着挪到载湉脚边,叩头请求道,“皇上,翁师傅年事已高,偶尔糊涂,求皇上开恩,看在在往日君臣师生的情分上,不要冲动责罚了翁师傅!” 载湉的火气仍未消,他抚开身前的衣摆重重落座在身后的榻上,蹙着眉扭头看了看门外,又将头扭回来直直冲着载潋道,“潋儿!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起来!不要无故滥发善心。” 载潋却根本不起,跪着又向前挪了几步,在载湉脚边叩头道,“皇上,无论如何,翁师傅是两朝帝师,是您身边的肱股之臣,奴才求您三思。” 载湉吞受了无数的火气与不解,他望着此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翁同龢,又望了望已将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的载潋,终于挥一挥手对翁同龢道,“罢了,你跪安吧!” 载潋听到此话心中的担忧才稍稍放松,待翁同龢走后,载湉才伸出手去将跪在地上的载潋拉起来。载湉瞧见载潋的头发仍未梳好,不禁愧疚道,“对不起潋儿,又让你跟着担心了。” 载潋落座在载湉的身边,她伸出手紧紧将皇上拥在自己怀中,希望赶走他心中的愤怒与不解,让他稍觉轻释,载潋轻声在皇上耳边道,“奴才不愿看着皇上与自己亲近的臣子起争执。”载湉抚着载潋的头发,忽如自言自语般道,“潋儿,再亲近的人也会有产生分歧的时候,你不知道…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载潋困惑地望着载湉的脸,见他神色忽然阴沉,不禁担忧地轻抚着他的脸,低声问他道,“皇上,此话是什么意思,您怎么了?” 载湉见载潋又跟着担心了,便用手紧紧攥住载潋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低下头来望着载潋的眼睛,缓和了语气,略笑了笑道,“潋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