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碧亭入宫过元宵节的场景,那是她第一年入宫过春节。那时候的自己坐在哥哥和父母的中间,尚不懂得任何愁苦。 载潋擦了擦玉佩上的泪水,又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她感到夜里的风有些凉,便将衣服紧了紧,她将下颚抵在浮碧亭的雕栏上,将玉佩揣回胸口,她合了合眼,想到额娘临终前笑得那样安心,是因为皇上答应额娘道——“额娘…您放心,儿子会尽全力爱护妹妹,将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爱,有儿子在,绝不令妹妹有分毫的危险,受分毫的欺辱。” 载潋摇了摇头,想到如今局势瞬息万变,太后虎视眈眈,她宁愿用自己的平安去换皇上的平安,去换他“没有分毫的危险,不受分毫的欺辱”。 ====== 次日,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荣禄;户部尚书、帝师翁同龢;时任总理衙门大臣李鸿章;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吏部尚书廖寿恒;曾出使英国访问、精通日文的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共五人在总理衙门西花厅接见了得中进士尚不满三载、身居区区六品工部主事的康有为。 可此刻坐在西花厅内的几位大臣,纵使身居高位,荣相列国,贵为帝傅,却无人敢对眼前的区区“小臣”轻视半分,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坐在他们眼前的人,正是皇帝迫切希望能破格亲自召见的人。 康有为不卑不亢地向眼前几名大臣见礼后,才方落座,眼前五名大臣的目光都已全部落在康有为身上。康有为机敏地审视着眼前的朝廷大员们,他知道他们当中,有人热衷支持新政,有人是皇帝倚信的老师,而有人却是太后党羽,对变法更是持怀疑抵触的态度。眼前五人的身份立场各不相同,于康有为而言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荣禄早得太后授意,更对康有为所说的“变法维新”抵触厌恶,此刻便想向“狂妄自负”的康有为来一个下马威,于是待康有为坐定后,荣禄便怒目而视着康有为,语气恶狠狠道,“康有为,你可知道祖宗之法是我朝廷根基柱石,祖宗之法绝不可变!” 翁同龢被荣禄的高声怒喝吓了一跳,他立时轻咳了一声提醒荣禄,示意他不必开场就如此剑拔弩张,荣禄根本不为所动,而康有为却根本不为荣禄的“声色俱厉”撼动半分,他镇定自若地反问道,“祖宗之法是为了治理祖宗的土地而制,而如今祖宗之地不能保,还谈何祖宗之法呢?就如我们此刻身处的总理衙门,这在祖宗之法中也前所未有呀,不仍旧是因时制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在场的所有人听罢后,无人不佩服康有为的头脑敏锐与过人的辩才,因为总理衙门就是在咸丰末年签订了“北京条约”后才特设的,专门为朝廷办理洋务及处理外交事务,从前恭亲王奏请创立时,还一再申明是“因时制宜”,而文宗皇帝仍因“不合祖制”不同意,但设立总理衙门的必要性终究是连皇权都无法抗拒的,总理衙门不仅开办了,还一直维持了下来。这个道理荣禄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被康有为如此一说,他只有忍下满腔怒火,却又无话可说了。 话至此处,五名大臣中最为年轻的吏部尚书廖寿恒以轻咳声打破了寂静,他开门见山问康有为道,“那依你所见,变法应从何变起?”荣禄端坐在一旁,听到廖寿恒如此问话,心中更为不快,因为廖寿恒的问题间接否定了他刚刚“祖宗之法绝不能变”的观点。 康有为知道廖寿恒是赞同支持维新变法的人,便借此机会直接言明自己的看法,道,“应以改革官制与法律为先。”而一直在一旁静观的李鸿章却突然被此话触动,他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问康有为道,“那依你的意思,六部都要裁撤,则例都要废除吗?!” 李鸿章作为担任直隶总督与北洋大臣多年的权臣,虽然在甲午战败后声名狼藉,只好辞去官职游历欧美,归国后才在总理衙门做一份“闲散差事”,但他的一言一行仍在太后与皇上面前有举足轻重的分量。他听到康有为说要改革官制,不禁神经紧张,他虽然不排斥变法,也曾主持洋务多年,但他只推崇学习西方的先进器械与技术,对于西方国家的体制他是抱着怀疑与抵触的心理的,李鸿章更从未想过要改变六部与则例,可康有为看起来与他并不一样。 李鸿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康有为,等待他的回答,康有为微微抬起头来,他生平第一次与这位曾有着“第二朝廷”的权臣李鸿章坐在同一屋檐下,更是第一次与他一同商讨政事,他想自己多年的努力,或许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康有为敛了敛自己的心绪,如实对李鸿章道,“如今已是列国并存的时代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