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仍未过晌午,可天色却阴沉得厉害,颐和园里的宫人们早早地在探海神针码头上挂起的大红灯笼,此时正在呼啸的狂风中左右飞舞。 等着太后最先迈上了岸,载潋才缓缓扶额娘起来,额娘尚未站稳,载潋却见姜佳氏快走了几步,凑到额娘身边来,将额娘扶稳了。 载潋感激地看了看姜佳氏,轻声道谢了一句,“谢谢姐姐。”姜佳氏目光忧愁地瞧着尚无所畏惧的载潋,压低了声音道,“三格格,您怎么敢顶撞太后呢...外头都传三格格性子开朗爽快,颇得老佛爷和万岁爷的恩宠,今天怎么还做这么冲动的事儿呢?三格格就不想想,那可是老佛爷啊,谁敢得罪她?!” 载潋抬眼看了看姜佳氏,觉得她像极了所有普通官宦家的女孩儿,都知道老佛爷是最得罪不得的人,却不知道皇上心中百般无奈,不过载潋也知道,她不似自己,自幼生在宗室,更何况是生在了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却不得不如履薄冰、忍受所有别离苦的醇亲王府。 载潋现在所做的事没有哪一件不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她知道现在皇上面临着外患日甚一日的困境,后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乱局,载潋知道他需要自己,所以无怨也无悔。 载潋不奢求从未经历过的姜佳氏能懂得这么复杂的因果关系,便只含了笑道,“载潋谢谢姐姐关心,若姐姐真担心我,就麻烦姐姐等会儿替我送额娘回去吧。” 载潋话毕后便对身边的额娘道,“额娘,等会儿您上了岸,就径直回去吧,回去哥哥们还等着您呢...女儿不想您看着我挨罚。” 婉贞福晋才登上了岸边,载潋便听见太后身边的大总管李莲英放开了嗓门喊道,“三格格,太后请您呢!” 载潋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只得回着头望了望替自己搀扶着额娘的姜佳氏,却在最后一刻看见静荣从另一侧走上来,替自己扶住了额娘。 载潋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便跪倒在了太后面前,叩头道,“太后,奴才自知自己是王府女眷,万万不该插嘴朝政大事,更不该质问皇太后,奴才有错,甘愿受罚,不敢求太后开恩饶恕!” 载潋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丝毫不提自己刚才在船上顶撞太后的那几句话说错了,因为她不能承认,承认就相当于承认皇上下旨与日本开战的决定是错误的。 “你方才就说自己是犯了万死的罪,可我要让你认的,是你刚才说错了话,你现在到底认不认?”太后声音冰冷地开口质问,载潋却只叩头道,“太后,恕奴才不能认。” 太后见载潋仍无悔改之意,更感觉怒意直冲头顶,便指着载潋冷冰冰道,“好,你既然嘴硬,我就看看你嘴到底有多硬,你也不用自己掌嘴了...小李子,吩咐两个人轮流给她掌嘴。” 载潋也感觉心里害怕,可她也不想要回头了,若能为皇上撕开一道口子,让希望和光亮透进来,那也一切值得了。 ====== 此时载湉才刚挥退了来见的军机大臣,正坐在玉澜堂正殿里看军机所呈奏折,心中也盘算是时候该提前回宫了,以便处理政务,却忽然听见门外雷声大作。 载湉幼时怕雷,长大后虽不再像小时候,却仍旧不喜欢听雷声震耳,他总觉得滚滚的雷声无法让他全神贯注去做一件事,便叫来寇连材道,“去将外边儿的大门关了,殿里的窗户也都合上。” 寇连材得了命,便领着身后一众小太监忙将殿内窗户都合上了,又在殿外搭起了遮雨的棚檐来。 王商去传话回来,便一直在一旁伺候着,他见皇上病倒了却仍旧不肯休息,咳嗽不止的却还在看折子,心里便担忧得厉害,他左右想不出办法来,便觉得皇上不听他们奴才的,总该听珍嫔的,毕竟珍嫔现在怀有身孕,皇上总能给她一二分颜面,于是吩咐手底下小太监麻利儿去了玉澜堂后头的宜芸馆请珍嫔过来。 王商取了件薄斗篷来替皇上披上,劝道,“万岁爷,您操劳朝政也该注意身子,现在您已下旨对日宣战了,您更该爱惜龙体啊。” 载湉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手里的折子,对王商道了一句,“现在时事艰难,外患日甚,朕身边不能没有贤臣辅佐,你去替朕传话给恭亲王,让他现在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府候命,等朕回宫后会随时召见。” 王商无可奈何地抬头瞧了瞧皇上,见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只得点头应了,“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