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徵原本正拿着书看,如今见她疑惑,便合了书,耐心地道:“佟先生性子严厉,你是学堂中最年幼的,我恐怕你受她责备。” 柔止眨眨眼,笑嘻嘻地道:“那哥哥便是担心我。” 许徵被她说得一怔,只觉得担心人这个特质似乎许久没在自己身上出现过,可柔止说得又的确不错。 少年略显清淡的目光在满脸希冀的小姑娘脸上转了转,一点一点的温和下来,他轻轻地舒展了手臂,小姑娘便期期艾艾地蹭过来,蹭到他怀中。小姑娘身上暖呼呼的,还带着点儿奶香与甜香,可少年的体温却微冷,带有莲花般清幽的香气。 许徵道:“是担心你,担心你——又哭鼻子。” 柔止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些郁闷地道:“我才不哭呢!” 说着,又在柔馨羡慕的眼神中,轻轻地说道:“就是、就是今天,上学的时候,余家的二姑娘背后说我呢……” 许徵略想了想,便知道了她口中余家是哪家了,只道:“可是国子监祭酒余永家?” 柔止点了点头。 许徵似笑非笑道:“余永官职尚不如你父亲,余昭仪也并不受宠,何时轮得到他们给你气受了。” 柔止没有细想他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只是闷闷地说:“可是、可是我方来上学,总不好惹事……” 华柔馨听着,便鼓起勇气插话说:“今日原是三妹妹挑唆,与余燕景说了柔止的不是,余燕景途中,还对柔止颐指气使,要柔止为她捡落在地上的纸团……” 她隐隐有些不安,觉得今日余燕景的神情实在太过于不善,怕年幼的柔止吃亏,偏偏这话又不好去与大人讲,同许徵讲总是没错的。 许徵微微拧眉,低头看着怀中软乎乎的柔止:“你捡了?” 柔止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说:“我给她踢到她脚边回去了。”就是余燕景的神情不太好看罢了。 许徵的神情方才松快了些,他淡道:“虽不能惹事,却也不必忍气吞声。华大人如今才是此地父母官,略微长了眼的,也不会来惹你。” 柔止点点小脑袋,又十分期待地望着许徵:“哥哥,再过几日便是三月三的上巳节,年年上巳节都有打马球的……我见大哥哥给三姐姐,赢了好几年的彩头呢。今年听说是主办人家弄来了一只很是漂亮的小猫儿,说是西洋来的,三姐姐好似势在必得的模样。” 许徵道:“扇扇也想要么?” 柔止点了点头。 许徵便说:“我知道了。” 柔止诧异道:“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许徵摸摸她的头,见马车已经到了,便将女孩儿抱下马车,递给早就等着的侍女。 柔止百思不得其解,反倒是边上的柔馨艳羡地道:“许公子的意思,自然是会给你把猫儿赢来呢,扇扇,你这哥哥也太好啦。” 柔止便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只说:“也还好啦,一般好一般好。”小姑娘家家的,竟也学会了这般大人故作姿态的谦虚,可瞧在人眼中,怎么也不觉得是做作,反而可爱的紧。 许徵将背后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失笑。 第12章 小小人儿紧紧倚在他胸口…… 转眼便到了上巳节,这等节日,学堂里也自是放假的,柔止前一晚便兴奋得睡不着觉,熬到了半夜方才睡下,第二日便顶着黑黑的眼圈起来了。 林含瑛敲了个水煮蛋给她揉眼睛,无奈地道:“也是六岁的姑娘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上巳节你也不是头一回过呀。” 柔止躺在母亲怀中,哼哼唧唧。 林含瑛掀了帘子一看,见碧色幽深,便知已然出了城,到了城郊的洢水之畔。古语有云,“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说的便是上巳节须得到水边沐浴,祛除病气,乞求福祉降临。发展到如今,男女老少平民贵人齐聚洢水边,自然不是为了沐浴而来。 林含瑛结果了婢女从洢水边打来的水,沾湿兰草,往柔止面上弹了弹。柔止知道祓禊是旧俗,倒是没有躲,只是眯了眯眼睛。 忽地,她睁开眼,开心道:“哥哥!” 女眷们因是乘坐马车所以先行出发,后头的男子们却是骑马而来的。华谦领着许徵,华庭领着华江沅,只有一个华昇小心翼翼地护着大着肚子的金氏——他的儿子如今还在她肚子里头呢。 许徵下马,捏了捏柔止的脸,又同林氏见礼。 林含瑛这会儿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应当为许徵行祓禊之礼,可她才犹豫片刻,柔止便接过了侍女手中的兰草与水瓢,同许徵道:“阿徵哥哥,你且低下头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