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不过五六岁而已。 再之后,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也愈发繁忙,便甚至会亲自回范阳了。 也因此,此番前来京师这陌生之处,想到要面对那些根本没有怎么相处过的“家人”,女孩子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所谓“父亲要将她待价而沽”的想法,便也是这些忐忑使然。 “你这位兄长是个爱好广阔,行事随意的性情中人,且你与他的眉眼有五分相似。”衡玉笑着道:“放心,你们兄妹定是合得来的。” 她说着,看向女孩子怀中抱着的木剑,道:“马家家风一向不算刻板,尚书娘子虽少与人接触来往,却非是传闻中那般冷淡矜傲,而是体弱之故。又因近年来多是闭门礼佛修心,有些人屡犯攀附不上,才渐传开了些谣言,做不得真的。” 原来是这样吗? 听得这番话,女孩子心中对赴京的排斥感消解许多。 妇人的眉眼也有了一丝笑意,像是终于放心了些,感激地福身行礼:“多谢姑娘提点告知。” “客气了,随口闲谈罢了。” “还不知姐姐姓什么呢?”女孩子满眼期待地问。 衡玉含笑:“家中姓吉,我名衡玉。”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女孩子的眼睛笑成了弯月:“我叫马映柳,这是我姨娘,姓冯!” 衡玉便颔首。 “姐姐和这位郎君,也是要回京师吗?”女孩子旋即问。 见衡玉点头,女孩子便问:“那……之后到了京城,我可以去寻姐姐玩儿吗?” “自然。”衡玉笑着道:“到时让你兄长带着你便是了。” 女孩子连忙欣喜点头,又忍不住心中激动,仰着脸向衡玉问道:“吉姐姐日后开书院的话,定会教女则女诫女德女训之外的书吧?” 衡玉缓声道:“男子所读所习之物,来日女子也尽可学得。” “当真!”女孩子振奋地险些要蹦起来。 衡玉认真点头:“女子习文,本也不该只为迎合吟风弄月,诉闺阁之怨,为他人红袖添香,亦或是用以操持中馈等刻板印象——读书为开智,为明理,先为己思再为天下思。” 女孩子再次听得呆了去,一时只觉置身浩瀚江海,尚不知边际在何。 “可……女子学来那些作何?”妇人身侧的婆子也听得入了神,此时忍不住问:“女子又不能科考做官……学了又有何用武之地?” “如今女子是不能科考,可这些女子的女儿,她们女儿的女儿呢?自吾辈而起,今日既有薪火相传,守先待后,腐朽旧制便终有更迭之日。”少女声音轻缓平定。 “姐姐说得没错……总有有人开此道!”女孩子激动得红了眼眶,神色却是兴奋无比。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参与谋划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正事! 妇人看着衡玉,有些失神。 她今日听到的话,是以往从未曾听过的。 她心中的震惊,不比女儿来得少。 或是见识所限,她觉得小姑娘多少有些异想天开——女子地位卑贱,千百年皆如此,这条路哪里是这么好走的? 但是,无论如何,哪怕撞个头破血流,却也好过如她们这般一潭死水啊。 一潭死水意味着永远不可能会有改变。 而这些愿意开此道,肯去试错,甘愿去撞得头破血流的小姑娘们,虽好似有些痴人说梦,但无疑是值得敬佩的。 总要有人敢做梦,梦都不敢做,何谈其它呢。 她懂得不多,但也认得一些字,无人同她说且罢了,既有人细细地将道理给她摆明了,那她还是听得懂、能勉强分得清好歹的。 妇人有些惭愧地笑了笑,小声道:“妾身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烧香祈愿吉姑娘早日得偿所愿。” “姨娘怎么帮不上忙,别再扔我的剑烧我的书便是帮忙了……”马映柳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 妇人无奈嗔了她一眼。 衡玉见状笑了笑,道:“便不叨扰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