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之间也可以如此简单直率,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谢宁的话在耳边盘旋。 不过自欺欺人耳。 是啊,我什么都没改变。 她最后依旧带着对我的怨恨葬身火海,连着她对我的情义,也如灰飞烟灭后的一捧余灰逝于掌心。 lt;lt;lt; 我将阿浓和念卿接来宣室殿,与我一道同吃同住。 起先阿浓还对我有很强烈的排斥,也在宫奴们战战兢兢的眼神中随意顶撞我。 可我知道,她只是用这个方式发泄,毕竟我确实令她失望了。 有日我尚在寝殿批阅奏章,前线捷报频传,安王就地绞杀,谢宁逃亡之际被空杀的暗卫半路拦截。 我看着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字,一瞬间有些恍惚,我尚且苟活的意义是什么。 披上外衫我去查看阿浓,掀开珠帘就听见隐隐有抽泣声。 沉默地坐在床榻边,看着一团像江南丘陵般拱起的锦被,我轻声唤阿浓,只听一声闷闷的“走开”。 我不恼,慢慢张开双臂抱住这座小山丘:“阿浓是做噩梦了么?” “对,就是噩梦!我梦到了她把我抛弃,你也把我抛弃了!”阿浓像一只困兽,在衾被里挣扎起来。 我只觉得好难过,却还是一下一下拍着衾被:“阿浓没有被任何人抛弃,我也不会抛弃你。” 她不说话,只是一抖一抖地。 沉默间,传来阿浓沉闷的哭腔:“只是今晚刚好梦到她了,我平时其实一点都不想她,一点都不!” “是么......”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偌大的寝殿只有阿浓的啜泣和我的低语。 “可是阿父很想她。” “阿浓教教阿父吧,我是真的很想梦到她。” 阿浓终于从衾被里钻出来,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 lt;lt;lt; 阿浓出嫁那天,我站在北宫门外,看着俊俏白净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一旁,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欢喜。 我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彻底看不见迎亲队伍的尾巴了,我也不愿离去,直到梁平在我身后出声。 “陛下,公子瑞在太极殿候着了。” 回头看去,梁平的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斑白了,眨了眨眼,缓解了酸痛:“知道了,这就回去。” 太极殿内,弱冠之年的小郎君立于殿中一字一句地汇报着中原地区水利工程的相关事宜。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起十几年前,在一众宗室子中,明明他年岁最小,明明还有已经启蒙多年的张氏子孙,但我就一眼就相中了他。 他长得和琰儿有六七分像,其实样貌倒是次要的,在其他孩童少年都垂首屏气时,虽然他看到我的一瞬间立马敛眉收笑,可看到我在瞧他,又笑开了去,一派天真。 若是琰儿还在,也是像这般吧,或许会更淘气些 想着想着又泪湿了眼眶,我摆了手让他退下。 这几天,我感觉压制了我十多年的重担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打发了福安几人,我独自走在永巷里,漫无目的许久,我竟来到了清凉殿外。 踏入前院,只见一抹朱红身影立于庭前,侍弄着一排排的福寿玉。 母亲去世后我就把安陵接入宫来,我提醒传旨的人要加一句,清凉殿还有她不知道的福寿玉花瓣。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好在安陵没有反抗,翌日就搬回了清凉殿。 我每日都会来看她,她还是不愿与我说话,但我每次前来都会给我斟一杯龙井。 偌大的未央宫,只有她清凉殿还敢给我奉龙井茶。 “我这几日,又在想我曾经做的一个梦了。”我啜了一口茶,是记忆里清香,“这梦里有你,还有他。” 安陵抬头看云,并不搭理我,我也不急,缓声继续: “匈奴又进犯了,你来宫里大闹一番,让我去攻打匈奴,他在一边反驳你,你就把他好一通骂,还骂他懦弱虚伪。 “后来啊,我决定进攻匈奴了,却在点兵的时候发现他居然也偷偷跟来了,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向来是个伪君子,却也想为你当回真将军。” 安陵终于把眼神放到我的身上,突然笑了,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被岁月冲刷经年后的柔和。 “那他成将军了么?” 我也笑了:“当然。” 只见安陵拨弄着含苞待放的福寿玉。 “她就要开花了。” “什么时候?” “这个黄昏吧。” 黄昏时分,我在福宁殿廊下一手执壶一手执剑,朱雀大道上回荡着一声声“安陵长公主薨落”的谕告。 我抬头望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边的火烧云张扬热烈,像一张巨大的火网灭顶的压迫下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