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都没了意思,梦迢什么也没说,往里翻了身。 蔻痕反倒替她牵牵被子,温柔如刀,笑意也如刀,在背后“嗤嗤”地磨得响亮,声音又轻又狠,“其实没什么要紧的,这世上也不见得所有的女人都要生孩子。譬如,譬如‘那些’女人,她们就不用生孩子。有的女人生孩子,反而累赘,她自己就是个累赘,何必又拖着个孩子呢?三墨也不会缺女人给他生孩子,你千万不要灰心自责,养好身子要紧。” 梦迢背着身,凄然冷笑了一下,“谢谢你关心。” “不客气。” 蔻痕在背后噙着笑望她一阵,便打帘子出去了。撞见董墨正递药方给斜春吩咐抓药,她迎面喊他:“三墨,梦姑娘身上不爽快,你进屋去陪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睡到书斋里去了,真是一点不晓得体贴人。今天务必就搬回来睡。” 董墨不大理她,随口应了声,踅进卧房里去了。 这两口子则辞回房去。路上湿哒哒的,处处是不平的小水洼,蔻痕提着裙,走得小心翼翼,那双月魄色软绸鞋硬是没弄脏一点。头上密树横枝,淋漓地滴着水,秋生往她肩上头发上一看,也仍是精致得滴水未沾。 他都有些佩服她了,只是这种佩服里,却带着些不相为谋的隔阂。他不由得笑一下,“你似乎很得意嘛。” 蔻痕斜仰上眼来,又澹然地落平,“是么?你哪里看出来的?” “你撺掇着我来给梦姑娘瞧病,好像早就猜到她身子不好,不大能生养,偏要给舅兄知道。我看舅兄一点都不惊,人家大约早就知道了,用得着你来多事?” “他是我兄弟,我受祖父祖母之命,来管一管他的事也算多事?” 秋生轻蔑地挂一挂唇角,“我说不过你,你通篇都是道理。我只不过想劝一劝你,并不是天下女人都要像你一样活得规规矩矩才叫好,你也不要管得太宽了些。” 蔻痕不看他,别有深意地“噢”了一声,点点头,“倘或你真遇到个不规矩的女人,还能坦然受之,我才信你这话。” 言讫,她自顾加快了脚步朝前走,陡地抬手打了下头上的树枝。淋淋漓漓的水落下来,打湿了秋生满身。他心里是狠了狠,却只站在原处无计可施。 粉红凋零,烟汀狼藉,头上的阴绵绵的天微微往两边浮动,有了些要晴起来苗头。下晌果然放晴,只是风雨洗过,晴也晴得别有一番凄凉意。 蔻痕倒有一点好,经她一说,董墨有了台阶下,下晌便将东西搬回屋里。梦迢吃了药,腹痛好了些,要下床帮他归置东西,被他阻在床上,“你不要下来,还睡着。” 梦迢嘟着嘴抱怨,“睡了一天了,骨头都要睡散架了。” “那你起来坐着,叫丫头收拾就成。” 丫头们进来归置他的衣裳鞋袜,他照旧目中无人。将梦迢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样,“饿不饿?姐夫说这药吃下去饿得快,我让他们提早摆晚饭。” 梦迢好容易提起些精神来,并不觉得饿,只觉嘴里发苦,偎在他肩上要蜜饯果脯吃。董墨吩咐丫头端来。他摸进被子里,仍要给她揉腹,谁知摸到她底下垫着厚厚的草纸,便拧着眉低眼看她,“怎么不垫些棉布?垫这些纸哪里睡得舒服。” 梦迢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往他肩上埋了埋,“这回有些多,垫着布也恐怕渗下去。好好的布,洗不干净又得丢,多费呀。” “丢了就丢了,省得搬来搬去的,还麻烦。” “搬到哪里去?” 董墨叹道:“去河北,十月动身。朝廷的旨意早上到了济南,这头将孟玉押送回京,摧我尽早启程去河北。我早上正是要来与你说这个,你这一痛,给我急得忘了。过两日该吩咐下人们收拾东西了,你娘与妹子,一并这里的熟人,你也要去告诉她们一声。河北的事情了结,咱们直接就回京,也不再转回济南来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