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不由高兴起来,“听你这意思,皇上又励精图治起来了?” “外患当头,皇上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应对。” 二人寒暄之后,说起孟玉,董墨挪动下身子,在椅上歪着笑了笑,“我刚从布政司回来,才见过他。一点没变,还是从前那样谦逊有节。” 柳朝如跟着蔑笑,“那是外头,里头不知怎样惶恐呢。楚沛在皇上面前失了宠,渐渐天下皆知,如今你又回山东来。早半年他就开始打算了,与罗大人将盐运司的账做得干干净净的,不露一点马脚。绍慵在底下查了大半年,也没捉住一点可靠的证据。我们商议,还该从泰安州那几个盐商身上着手。只是他们也十分谨慎,我们不是泰安州上头的人,手伸不到那样长,一时无从下手,等着你来呢。” 董墨点点头,反来宽慰,“雁过留痕嘛,总会露出尾巴的。”说着,话锋稍转,问起梦迢来,“孟玉的夫人。我今日仿佛在街上撞见她,大冷天的,不知在外头跑什么。” 说到此节,他俯着背,将手在炭盆上搓着。火光跃入眼内,沉默地烧着。 柳朝如待要告诉,又想起问他:“你家中不是给你看了门亲?定下了么?” 也不知怎的,董墨脱口道:“定下了,只等河北那头办完事回去就成亲。” “那你也犯不着过问她的事了。”柳朝如默然下去,落后又笑,“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怕你听见,又起什么念头。其实你定了亲了,说说也无妨。自你走后,夫妻俩像是有些不和睦,我原本也不知道他们家的私事,只是常听荆室与岳母说起。孟玉的小妾有了身孕,就该生产了,大约是为这个,夫妻俩有些不好。” 盆中那明黄的微弱的火苗子像是烧进董墨心里去了,颤颤巍巍地,灭也不能灭,要烧又缺点什么,总之叫人搁不下,又提不起来。追溯缘故,又令他想起午晌在巷子里撞见的那个男人,未必是夫妻不睦,以致梦迢春心移转? 横竖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是准没错的。想到此节,董墨端身起来,纵逸散淡地笑着,“孟玉还有房小妾?从前倒未听说。” “你猜他那位小妾叫什么?” 董墨睇去疑惑的一眼。柳朝如回以调侃的一眼,“张银莲。” 两个人在座上,一时皆笑起来,旧事恍然如烟。 比及日影朝西,柳朝如辞去,董墨独在书斋里坐会,却横不是竖不是的不自在,行坐难定。到底是使小厮去将斜春男人叫了来。 他背着身,在满墙多宝阁下翻书,翻得簌簌作响,掩盖他自己的声音,“平安街上有条不知名的巷子,就是去往布政司那条,里面有户朱漆大门的,你去打听打听是谁家。” “是明着打听还是暗着打听?” 董墨捧着书回首睨他,他忙拱手,“暗着打听,小的明白。” 人没了影,董墨又懊悔,觉着十分伤自尊,把书狠翻了两页,掷在案上。然而他为她在家受尽奚落白眼,早损了不少尊严了,又何惧再一点呢? 不管怎么样,他总身不由己地为自己寻借口。 宝篆香销,玉漏或冰清轻滴,愈发显得屋里静悄悄。梦迢歪在榻上咂烟,也要寻个借口搪塞庞云藩。可寻来寻去,都是些老套说辞,不知他还肯不肯信。 她也算不得什么贞洁烈女,为不可告人的目的以□□人是常事。但这一年就跟修行似的,连孟玉也极少能近她的身。竟似换了副作派,清心寡欲起来。 蜡烛烧了一半,彩衣端了宵夜进来,一碗稀饭并两样精致小菜,又一盘切好的烧鸡,一样现切烧乳猪肉,热滚滚地摆在炕桌上。 梦迢搁下烟袋歪坐起来,看一眼窗外天色,黑魆魆的不见一点月光,“我才听见打梆子,二更天了吧,怎的还做这些繁琐的饭?” 彩衣嘟囔着,“是姨娘要吃,厨房里多做了些,叫给太太送来。她要生产了嘛,愈发娇惯,常常大半夜的嚷嚷饿,不论什么时辰,厨房敢慢怠?就是没柴火也得现赶着上山去砍柴烧灶!” “我都忘了,她眼下就快生产了。”一提起,梦迢倒现成捡着个搪塞庞云藩的借口,面上风僝雨僽皆不见,重现笑颜。 “太太还笑?从前咱们赏她东西吃,如今倒好,咱们倒还要沾她的光,太太还笑得出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