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把转过凶巴巴的眼,“你再不走,我叫了小厮来打你出去!死皮赖脸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成什么体统?!” 语毕,她狠敛翠眉,将身旁山石上搁的一个包袱皮砸到他胸膛里,“不就是为几个钱,男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拿着早些滚,省得撕破脸难堪!” 看他一会,他还不挪动。老太太索性一扭脸独自走了,步子急得像是像尽快摆脱什么。可走到黑暗处,那影渐又慢下来,似乎在俄延着什么。 梦迢在山石后藏身半刻,才见常秀才打着灯笼往角门上去,一副高骨像是失了魂魂,背佝偻着,肩臂也重重地垂下来,挥洒了一点泪水。 听见角门阖上,梦迢才敢出来,拾起地上的包袱皮打开,借着月光一瞧,却是两个五十两的银锭子,压着一张一百两的宝钞。 她摸一摸银晃晃的锭子,朝两头望一望,忽然心酸难捱。她又将那包袱扎紧,仍然凭它搁在身旁的山石上。 归到房内,正赶上分派给银莲屋里的一个小丫头来传话。那丫头因分去伺候银莲,愈发惧怕梦迢,战战兢兢地立在灯下,头也不敢抬,“太太,老爷今晚上歇在张姨娘房里,叫我来传话说,要是太太有话,只管使人去喊他。” 梦迢倒是无事,但心口发闷,像是憋着许多话要说。然而梳理起来,句句都没要紧,字字不值一提。 她疲累地笑了笑,摆摆手,“没事情,叫他早些歇息,我也睡了。” 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翻来覆去仍然感觉有什么压在心口。她翻过身,向帐外模糊看窗,月亮升高了,从这扇窗,照到那冷清清的山石,上头孤零零地躺着个月魄色的包袱皮。 是谁丢弃的真心,谁也不敢轻易拾起来。 作者有话说: 董墨:因为爱你,我开始学会骗自己。 第37章 多病骨(七) 那失落在角门山石上的银子到底不知被拾了去, 总之无人再问起。阖家一时皆不得闲,忙着张灯贴红, 打发梅卿出嫁还忙不赢, 谁还有功夫计较那点子没要紧的小事? 听说柳朝如那头请来迎亲的队伍只二十来人,好些还是请的县衙的差役来充的数,吹打班子也是寻常, 并没有几多风光。 筵席就定下摆在柳家那处小院里,扫洗招呼的人还是董墨打清雨园里抽调来帮衬的, 拢共六个。董墨问柳朝如够不够使唤, 他一味闲散的态度, “也没几个亲友来吃席, 左不过是些官场上的朋友, 忙活得过来, 还有潼山呢。” 董墨站在门首将小庭睃一眼,剪起胳膊来, “这院子摆得开么?” “摆得开,也就七.八个席面。” 说话柳朝如满不在乎地转身,请他屋里坐。比起这一门婚事, 他更乐意与董墨算计孟玉的前程。 来日孟玉颓倒, 他必然能从中获利不少, 但那繁花锦簇的得利里, 最令他憧憬的,就孟玉肩上所负的一个美丽责任终归要落到他肩上。 董墨却凝重了脸色,闲转着指间的扳指, “南京都察院回信, 那个姓谢的商人已从兵部接手转入了都察院的刑室, 可他不肯说济南的事。” 柳朝如在上头同样渐渐眼色凝重, 董墨窥他一窥,果然佐证了心里的猜想。柳朝如对此事的关心已超出了为朋友知己操持的范畴,也绝不是为了什么朝纲社稷之列虚飘飘的话。 他坚信柳朝如有他的目的,因此前番诸多试探。但他不想刨根问底,他深谙用人之道,既然各有所需,不如同仇敌忾。 他把茶碗刮一刮,挥手抖了抖茶沫子,“南京都察院终究不大清楚济南这边的情形。书望,我想你这里成了亲,恐怕得亲自帮我往南京去一趟,正好也带着新夫人回去拜见你母亲。都察院那头,我写封信,你带去,他们自然助你。只是不知你这里得不得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