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 程芝靠着车窗,山风裹着水汽在玻璃上结了层白雾,她伸手在窗户上随意划弄着,一条条湿润的水痕里映出朦胧的眼。 “嗯,忘不了。” 李从文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抬手推了推镜框,“那当时怎么舍得分手的。” “因为不想在一起了,太累。”程芝抹去指尖的水迹,“还因为我妈死了。” 李从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我随便问问而已。” 程芝交握着双手,提起母亲,她又变回孩子。 “我妈对我很好,好到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相信过她已经离开了,连这种念头都不敢有。” “程芝......”李从文放慢车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节哀顺变。” “你觉得死亡到底是什么?”程芝侧过脸看他。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李从文思索片刻,“应该是消失吧。” “生命消失了,未来也消失了,渐渐的,相关痕迹和回忆也都会消失。” “如果一直不忘,那就一直是活着的吧。”程芝紧握着手心,“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经常点开我妈的朋友圈,虽然没更新了,可是里面还有她生活的痕迹,谁能说这些记忆死了呢?” 生与死的界限本就是活着的人所规定的,要推翻也容易。 李从文并不否认她的话。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很少梦到我妈,因为我不敢。”程芝垂下头,翻来覆去的捻搓着纸巾,“我怕她骂我。” “你这么爱她,她怎么舍得骂你呢。”李从文安慰她。 “我啊......我因为一百块钱,错过了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眼泪落下的瞬间,窗外的雾气再度弥漫,一如多年前那个白蒙蒙的车站。 接到父亲电话的时候,在凌晨叁点多,天还是鸦青色,边缘处晕染着城市的霓虹光晕。 “小芝,你妈妈快不行了,医生说最多也就今天的事儿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尽量回来一趟吧。” 商量的语气压得程芝倍感沉郁。 梁家驰出差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免得他工作时分心。 火车站在远郊,黎明时分,墨绿的车棚里还灌着层白蒙蒙的雾。 程芝买票时,看到两个时段,前后只相差半个小时,票价却差了一百多块。 她犹豫片刻后,买了便宜的那张。 自从帮梁家驰还了那六万多的欠款之后,他们的生活就过得比较拮据,“省着点花”成了口头禅。 程芝甚至连买菜时的一两毛都开始斤斤计较。 “可是偏偏我就晚了这半个小时。” 几经周折,终于赶到医院时,母亲却已经与世长辞。 从不沾烟酒的父亲在阳台上抽了半盒烟,满地狼藉却比不过他内心的疮痍。 程芝忍着眼泪坐到病床前,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试图捂热那份冰凉。 不说话没关系,母亲本就寡言。 不回应也没关系,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自欺欺人的想着。 下葬那天,亲戚们都安慰她,说她已经尽力,只是造化弄人没赶上。 “根本不是造化,是我的吝啬和侥幸让我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