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途经六个镇,车程大约两个多小时。 梁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又对乡下的风光产生了兴趣。 近年来政府提出了“新兴乡镇”的方针,许多老房子都改造成了清一色灰瓦白墙的江南民居造型,隐没在森森绿意中,确实有世外桃源的风范。 越往山林深处去,风景和空气便越清新,梁渡拉着爸爸的手,很是着迷的看着围栏外飞逝的山野和更远处斑斓的花田。 梁家驰看了下时间,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日暮时分的光线最美,天际浮动着浅蓝的云彩,随风擦过连绵起伏的山麓,橙黄的夕阳照亮山涧里的一江静水,遍生苍苔的礁石也变得闪闪发光。 乘客不多,司机也静默,车厢里流淌着清香和鸟鸣。 车子路过几处民宅时,放缓了速度,梁渡看到一个老婆婆坐在门前的坝子上,手里颠着筛子,好像在选花生。 一老一小,隔空对上了视线。 老婆婆朝她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梁渡愣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回应,老婆婆已经成了倒影。 她转过头,轻声对父亲说,“刚才那个婆婆长得有点像奶奶。” 梁家驰摸了摸她的头,“是吗。”良久后,“奶奶在家等我们呢。” 梁渡看着他平静的神情,点点头,“嗯。” 没多久,梁家驰接到父亲的电话,问他到哪儿了,又说已经有些亲戚到殡仪馆吊唁了,他计划在酒楼包两桌饭菜。 “最多还有半个小时了,你先去酒楼定桌子。” 梁家驰揉了揉太阳穴,和父亲商议完关于葬礼的琐事后,摘下眼镜靠着椅背长长吐了口气。 身心俱疲。 先前绚烂的晚霞如今只剩薄薄一层落日余晖,山林渐暗,穿过幽深的隧道时,车厢里的白炽灯骤然变明。 一明一暗,像梦境的开关。 司机打开了晚间电台,许巍苍凉低沉的嗓音飘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 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在市里,他每个月回家一次,都是坐这趟车,那时候很风靡《蓝莲花》这首歌。 尤其是男生,每人都能哼上两句“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对于满腔热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来说,这些洒脱狂放的歌词令人心向往之。 遇到程芝的那天,他正好在听这首歌,手里还转着篮球,条件允许,随时能对着前排的垃圾桶来个叁分定投。 车厢里也有其他同学,一路上都有说有笑,没太在意这个半路上车的女生。 程芝安安静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本书,扉页被太阳晒得反光,梁家驰瞧她看得入迷,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结果车子上了颠簸路段,惯性使然,梁家驰一个前冲,额头直接撞到程芝单薄的肩上。 “哎!” 梁家驰立刻捂着额头坐回原位。 程芝有些迷茫的转过脸,反而先关心他,“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清透,单薄。 斑驳的树影和日光落在女生白净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眸更加明亮。 梁家驰看了她一会儿,摇头:“我没事,你呢,我应该把你撞得更痛吧?” 程芝闻言,下意识按了按肩膀,“还好。” 与其说痛,不如说有点扎人。 当时的梁家驰留着清爽的板寸,乌茬茬的发梢又短又硬,撞到她肩上时,擦到了耳垂。 到现在都还有些痒。 “不好意思啊。”梁家驰认真道歉。 男生说话时,还皱着眉,语气很郑重,程芝有些羞涩的摸了摸发热的耳朵,“真的没事。” “行吧。” 梁家驰看她确实没什么大碍,捞起刚才掉到座位下面的mp3,塞上耳机重新听歌了。 程芝也回头继续看书。 冬日的天,湛蓝如海,山谷里偶尔掠过几树橙黄的果树。 她低头读北岛的诗:“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在温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