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质玉相,凤表龙姿。 婢女们目眩神迷,生出一丝春色,却在看到他眉骨下一道血痕戛然而止。 那血痕划过颧骨,又没入耳际。 再看这一身锦袍,襟口的交接处,一截玉骨仍然可见痂痕。 ——他是穷凶极恶的囚犯! 她们迅速打消念头,胆战心惊将人交给女官。 女官打量了一会,又领着人穿过层叠宫阙,微凉的晨曦中抵达春章宫。 “娘娘,人到了。” 女官撩开珠帘。 新帝尊重中原礼俗,因此新后嫁衣也沿用了旧制。 烈焰般的深红缠绕着视线,她眉心缀着一条血玛瑙,美艳得不可方物。 般弱捏着一把艳丽的孔雀扇,翻来倒去研究着有几根。 伺候的女婢急个不行,小声地说,“您可千万不能再弄坏了这扇子,会破坏喜气的。” 也就是新帝惯溺,事事迁就着人,后说她不乐意戴沉重的凤冠,帝就发动百官,从卷帙浩繁里找出了代替凤冠的雀扇,想方设法遮掩后的顽劣,营造出一个贤良淑德统御天下女子的贤后形象。 新帝还纵容到什么程度呢? 新朝刚建,就开了个“前夫送嫁”先例!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的确荒唐发生了。 “让他进来吧,别误了我的吉时。” “喏。” 景鲤低垂眉眼,步入内殿,无论何等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始终没有表现半分情绪。女官从妆奁里取出一把玉梳,犹豫了下,还是交给了景鲤。同时她向四周使了眼色,只要这人一有什么异动,当场擒之杀之。 新帝吩咐过了,若后有一分损伤,她们要全部陪葬。 在她们紧张的视线中,少年举起了手,冻得开裂,血痂斑驳。 “等等。” 般弱闻到了血腥气,制止了他。 她从铜镜边扯下一段红丝绸,给人随意缠上,免得他伤口渗血,污了她的发。 从头到尾,景鲤没有表露一丝反抗。 他遍体伤痕,却温顺得像一头幼鹿。 他捧起了涂抹桃柏香膏的发,嵌入玉梳,毫无阻滞地滑了下去。 “祝词!忘了祝词啊!” 眼看要梳到尾了,女官不得不咬牙提醒,被他眼底冷意刺得汗毛直竖。 少年撕下了幼鹿的温顺皮囊,喉咙嘶哑,灌满了血腥之语。 “第一梳,祝夜夜笙歌英年早逝。” “……放肆!” 女官严厉喝止,般弱反而摆了摆手。 她笑吟吟地挑眉,满是兴味,“继续啊。” 这种别开生面的“新婚祝词”,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呢! 少年掌上浮现红筋,几乎要拗断那梳头。 “第二梳,祝满殿金娇打入冷宫。” 般弱哇哦了一声。 她转过了头,眉心坠斜挂于额,宛如一滴朱砂血。 “还有比这更恶毒的祝词吗?” 昔日金鞍银辔意气潇洒的世子爷,此刻做了笼中困兽。 嘭的一声,玉梳碎裂。 细小的皮肉红缝里又淌出血来。 他用断梳理完了最后一截青丝。 “第三梳,祝国破家亡断子绝孙。” 宫婢们骇然大惊,遍体生寒。 女官几乎忍不住要把人赶出去,帝后大婚,要的是龙凤呈祥的意头,而他的祝词倒好,比丧词还要惨烈恐怖! 哪里是送嫁,分明是出殡啊! 般弱却听得津津有味,并给出了以下的回应:“那你可要活得长久点,看这个国家如何被我君治理得蒸蒸日上,万国来朝,看我与我君如何比翼连枝,白头相守。或许要不了多久——”她顿了顿,故意说,“我们的麒麟儿降生,我君再次大赦天下,你就能摆脱囚徒困境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