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躲在路边的亭子里,边上种着很密的竹林,雨打竹叶,原本是清新舒缓,但亭子里的人没有不焦急的。 按照彭林坤的说法,庙湾盐场哪里就止六千余灶户,根本就是有一万五千余, 杨廷和原本以为赈济灶户之事也有旧例,应当问题不大。 就如同‘军、匠’这样的‘籍’,灶户也有自己的籍,而且明代规定,灶户不得擅自脱籍。 为了加强管理,盐运司还会将灶户及其相关情况登记造册,称为盐册或是灶册。里面的内容包含盐场内灶户的总数、每户几个灶丁、每丁应交的盐课数等,可以说十分详尽。 赈灾的时候只要按照盐册一一发去粮食,虽有克扣,但整个链条是完整的。能有什么大问题? 可实际上真到了最下面,就会明白因为应缴纳的盐课数量,和灶丁的数量相关。 灶丁越多,上缴盐课就越多。 所以从明初到正德这一百多年下来,自然会有一件事发生:就是灶丁的户数被隐瞒了。 层层上报的数字是六千余灶户,但实际上哪里止啊? 当初上缴盐课的时候按数字小的来, 现在大家排队领救命粮食了,难道多出来的人就让他活活饿死? 彭林坤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他是按照实际的灶户来发粮的, 如此一来,粮食消耗的自然极快。 即便没有贪墨与盘剥,大约也就吃上50日,现在撑过40日,都算是他不错了。 杨廷和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就让人将彭林坤松了绑,这个像痞子一样的瘦猴躲在亭子的角落揉搓自己的胳膊,大概是勒得疼了。 而抬头望向京里来的大官,只觉得人家满脸愁绪、心思深重,脑子里怕是比他们这些粗人想得要多。 “难怪陛下要多发那么多粮食……” 原本50万石、7500万斤粮食,给5万人得吃两年。 杨廷和负着手,说道:“所以陛下常说国事艰难,有时候、有些事,旁人觉得明明可以转圜,但陛下就是不肯。便是因为大明的病症比常人所料的都更加严重。” “介夫兄,那这差额怎么办?那些不在册的人,是赈还是不赈?” “上差,盐司!”彭林坤大约是听到了这话,急忙跪下说:“今年朝廷整顿两淮盐场,不管是在册还是不在册,灶丁们都已断了粮。如果只赈在册之丁,那剩余的人必定会哄抢粮食!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赵慎毕竟是捕过盗贼的,对于刁民,他不会那么仁慈,所以严厉斥问道:“那么当初隐瞒灶丁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有今日?该缴的盐课不缴,不该领的粮食要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彭林坤自然说不出话,他就是小角色,而且隐瞒灶丁数量也不是从他这里才开始的。 “惠兴兄(赵慎字),”杨廷和紧皱着眉头,拦了一下他,“这是陈年陋习,不是一两任盐场大使的事,怪不到他身上。不过……彭林坤,赵盐司说的话也有道理,万事万物都得讲究个理字,这里的理也总归要讲得清楚吧?” “朝廷虽然有粮食,但是一场雨下来,不知道路上要耽搁多久,即便我们日日催运,十日之内也有可能到不了。你说不在册的灶丁会闹,那么在册的灶丁呢?” “他们平日里给朝廷缴纳盐课,朝廷整顿两淮盐场,不会扔下他们不管,这是天经地义。现在粮食总量不够,万一他们知道是因为也赈了不在册的灶丁呢?这些人闹不闹?” 彭林坤脸洼而眼细长,整个一脸苦相。这个时候也说不出话来。 大官就是大官,考虑的事情就是周到。 这个问题确确实实存在。 “不错!”赵慎严厉的讲:“你们报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