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子时,梆子声“噹”地一声敲响,惊飞了枝头休憩的鸟儿,啼鸣之后,长夜归宁。 虞锦很快便安置落榻,不知为何,今夜没能走成,她反而是重重松了一口气,心里头顿时轻快不少。 且看沈却方才的态度,想必确实没听到她在书房念叨的那些话,否则他若是知晓,怎可能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不过思及此,虞锦又难免心虚内疚起来。 她在内疚中缓缓入眠。 而半柱香前,沈却正欲回房时,便被元钰清匆匆叫住。元钰清轻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这个时辰,若非要事,绝对不会惊动元钰清。沈却顿步,神色严肃道:“出何事了?” 元钰清缓过气,说:“往灵州递信的侍卫回府了。” 距侍卫出发不过短短几日,断然是到不了灵州,平白折返定是事出有因。 空气似是凝滞一瞬,沈却蹭了蹭扳指,约莫有了思绪,但他还是等元钰清往下说。 “人才到崇州,便撞上了一路南下的虞家父子,想来在递信给圣上的那几日,虞家便查清了虞二姑娘的踪迹,咱们得到消息还晚了些日子,眼下人就快到城门外了。好在我们派去送信的人是撞见了,否则,啧,属实有些措手不及。” 确实是措手不及。 沈却沉默许久,才抬脚往苑门的方向走。 元钰清一愣,“你去作甚?” “接人。” 至府外,他乘马疾驰,扬起一阵尘土,转眼便没了踪影。 元钰清静立半响,忽地一笑,倒也不必如此着急,算算脚程,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呢。 ===== 晌午,日头高高挂起,但丫鬟洒扫走动的声音仍旧格外轻盈。 小丫鬟轻声道:“沉溪姐姐,三姑娘可醒了?” 沉溪摇头:“尚未,可是王爷催了?” 小丫鬟忙道:“没呢没呢,王爷特意吩咐莫要打搅姑娘歇息,让姑娘睡足了再说,沉溪姐姐可千万莫吵醒姑娘。” 沉溪犹疑地点了下头。 虞锦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拥着被褥翻了个身才堪堪转醒,她懵了半响才将昨夜之事衔接起来,起身去看受伤的左脚,却见伤口已然愈合了个七七八八,红肿消退,没有丝毫痛感。 不得不说,南祁王府的灵丹妙药是当真管用。 不多久,沉溪便进屋伺候她洗漱。 沉溪将早膳布置好,才道:“王爷嘱咐,说让姑娘用完早膳去前厅一趟。” 虞锦小口喝粥,懒懒问:“何事?” 沉溪摇头:“奴婢不知。” 虞锦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又继续捧着瓷碗。用完膳后,她又慢悠悠净了手,抻了抻衣裳,才不急不缓地往前厅去。 说起来,来王府这么些日子,虞锦倒很少去到前院,大多时间都在后院。前院一般是会客场所,沈却与将领议事又多半在书房,她也鲜少见王府的前厅招待过什么人。 虞锦不由心有疑虑,也不知沈却喊她去前厅作甚。她不由走快了些。 而此时,前厅的气氛十分微妙,白管家和楚澜似是遭受了什么惊吓,这会儿还三魂丢了七魄地一左一右站在两侧,看了看首座上淡定饮茶的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左手下两个高大魁梧的身子。 年长者望着门外急不可耐,年轻者面色沉沉,虽未频频抬头,但显然也不似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泰然自若。 虞广江和虞时也夜里便在城外撞见等候多时的南祁王,得知整件事的始末,便纷纷沉默下来。 到了王府,也并未声张,毕竟虞锦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了记忆,愣是强行把自己当王府三姑娘,还在此处蹭吃蹭喝这么些日子,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他们只想悄无声息把人接走,将来再寻个借口将她这段经历遮掩过去才是。 于是,虞家父子二人一大清早便在前厅候着,茶水是一壶一壶往肚子里灌,直到日头高高升起,也没等见半个人影。 其间,沈却差人去请过两回,丫鬟回禀说:“回王爷,姑娘还没醒呢。” 虞广江面色微变,略有窘迫,没成想虞锦在王府竟也把自己过得如此滋润……实在是不成体统。 他讪讪一笑,汗颜道:“虞某管教不严,让王爷见笑。” 沈却搁下茶盏,颔首说:“虞大人说的哪里话,姑娘家,没那么多规矩。” ……??? 楚澜见鬼一样地瞥了那个成日把“规矩呢”挂在嘴边的人一眼,默默扯了扯嘴角,又紧接着生出些许物是人非的心酸来。 虞广江感激的话又道了几句,虞时也则不轻不重地看了沈却一眼。 只是父子二人皆没料到,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 虞锦尚不知前厅里的暗流涌动,踏上石阶至廊下,见绣鞋沾了些泥,边走边吩咐道:“沉溪,快给我取一块浸湿的帕子来,这双鞋可是前日新做的呢,又弄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