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再踏上甲板时,沈却碗里的红枣粥只剩了一半。 虞锦走过去,美目低垂,道:“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阿兄还生我的气,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梦醒还以为是真的,一时情急……看到阿兄在,我便心安了。” 神情、口吻,就连那眼尾垂下的弧度都拿捏得刚刚好。 沈却看了她一眼,道:“沉溪,添副碗筷。” 虞锦神色如常地落了座,实则惊喜不已。 他不仅未斥责她的称呼,还主动邀她用膳,莫不是她这一声声“阿兄”唤出了成效? 虞锦不敢胡乱猜测,恰巧眼一抬,余光瞥见男人腰侧的玉佩,看材质是上好的羊脂玉,玉面做了镂空的细密花纹,是很难得的雕刻工艺,上头刻着一个“沈”字。 她低头喝了两口粥,闲谈似的道:“沈,是阿兄的姓氏么?” 说罢,她也并非在等沈却回答,而是自顾自搅着粥,暗藏试探道:“那我是叫沈……虞锦?” 沈、虞、锦。 话音落地,四周明显凝滞了一瞬。 沈却那只握霸王弓都轻而易举的手竟是轻轻一晃,泼了些浓汤出来。 沉溪、落雁与几个侍卫纷纷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聋了。 虞锦微微一笑,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就见沈却蹙了下眉,撂筷起身,吩咐侍卫道:“靠岸。” 虞锦:? 她懵了一下,连忙追上前问:“阿兄要去何处?是去办公务么?你身子可是大好了?我觉得还是歇息一日较为稳妥。”说着,又哽咽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沈却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太阳穴也随着她每一个字突突地跳。 也不知道虞广江是怎么养的女儿,养出了个这么黏人娇气的性子,不仅喋喋不休,还动不动就要红眼睛,若是放任她在此处哭三日,能将画舫淹了也说不准。 思及此,沈却蓦然停滞,身后的小姑娘便一脑门撞了上来。 他回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道:“梵山有名医可治疑难杂症,今日便会有人护送你过去。还有,我并非你兄长。” 梵山,名医。 不说这是不是南祁王的托词,她若走了,恐怕再想攀上王府这根浮木就难了。 虞锦攥了攥手心,一时情急拉住他的袖口,吸了吸鼻子,道:“阿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却微怔,眼前小姑娘的哽咽声被拉长放大,最后变成一道稚童的哭声: “阿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5章 恻隐(重写)? 阿兄真好。 州府。 沈却摁着军粮簿一角,迟迟未翻页。 眼前浮现出虞锦泫泪欲泣、小心翼翼的模样,沈却不得不承认,他竟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小字上。 候在一侧的魏祐屏息憋气,一边悄悄用衣袖擦了擦额前落下的冷汗,一边拿余光偷觑南祁王,心下不由惶惶,莫不是哪里出了差子…… 他正绞尽脑汁揣摩这些当权者的心思,便听“吱呀”一声,元钰清推门进来。 魏祐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元先生。” 元钰清拱手弯腰,“魏大人。” 寒暄两句之后,元钰清抵拳轻咳一声:“王爷,姑娘她不愿走。” 因魏祐在,他特地没喊成“虞姑娘”。 沈却蹙了下眉头,道:“她不走,你就没法子,要我给你出主意?” 元钰清与他对视一眼,竟是无比真诚地点了下头,“王爷,这回是真的没法子。” 四目相对,沈却撂下了军粮簿。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如何让素来足智多谋的元钰清都说没法子。 魏祐懵怔地看着南祁王就这么走了,连忙追赶上去,“元先生,元先生!” 元钰清不得不停下步子,摆上如沐春风的笑意,道:“魏大人有事?” 魏祐讪讪一笑,倾身过来,一手挡在唇边,低声问:“姑娘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