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见夏叹气。她有什么可玩的地方?她又没钱。 更何况,她并没有因为摸底考试结束而松口气。即使陈见夏格外重视这场考试,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不过是面子之争,真正的硬仗在后头。 于丝丝在医务室里轻描淡写的炫耀,一句句都印在见夏心间,对于这群各显神通的怪物尖子生们,她怎么能够掉以轻心。 “你有没有好好读书?下周该开学了吧?分班了吗?班主任教哪一科的?” “哎呀你怎么那么烦,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弟弟急了,竟然直接挂了电话。 见夏对着手机干瞪眼。她还没来得及报喜呢,这个臭小子。 她没有继续拨打爸爸妈妈的手机。反正他们晚上回家之后听说了自己打过电话,应该会回拨过来的。 然而没有。 见夏气鼓鼓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决定再也不给家里打电话了。 连续好多天都闷头读书读到昏昏沉沉才爬到床上,今晚无论如何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毕竟她通过摸底考试的结果对自己在一班乃至振华的地位有了一点点底气,不必再焦虑得辗转反侧。 真的放松了,却睡不着。 她想着自己这几天翻来覆去写的那行字。 这几天下午,每当安静的自习氛围带着隐形的压迫感开始侵蚀见夏的心理防线,她就会扯下一张演算纸写满满一张,然后团成一团,再展开,撕碎,扔进垃圾袋,这样心情就会平静一些。 同桌余周周永远对她的反常行为视而不见,谢天谢地。倒是前排的陆琳琳对她的一举一动十分介意,每一次她团纸团的时候,陆琳琳都会转过来斜眼看她,眼镜微微滑下鼻梁,样子有点像四十多岁的教导主任。 然而不管她怎么在白纸上贬损自己的可笑可悲,看起来都像一种机械劳动,直到此时此刻,抱着满心的委屈躺在床上,陈见夏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她独自一人,在省城,面对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压迫环境,她紧张,她害怕,这都不可悲。 真正可悲的是,她握着通讯录空白的手机,能背得出来的只有家里的电话和父母的手机号,而这三个号码,竟然不曾主动打来过一个电话。 在她雄心勃勃来不及难过的时候,她不可悲;在她获得了一点喜悦想要与人分享的时候,她才可悲。 陈见夏仰头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宿舍像是要把四面墙都朝自己压过来一样,憋屈极了。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 振华就在市中心,现在是星期一晚上八点,她凭什么不出去玩! 暮夏时分,华灯初上,这座曾经被殖民过的城市商业街上伫立着许多俄式风格的老房子,檐口柱头的浮雕遗留下来的旧时魅影迷失在百年后华丽艳俗的金钱味道中,有种特别的美感。 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 振华、于丝丝、家乡、重男轻女的妈妈,还有一切能勉强与陈见夏相牵连的不愉快,都被这种灯光和建筑群割断。连行人的脸都如此模糊。她着迷地踩在百年前铺就的老旧地砖上,目光流连于每一间橱窗。 陈见夏没有爱上任何一个包,或者任何一条裙子,胸口却膨胀出一股欲望,好像再一次确定了自己孤身前来的意义。那种被金钱所引发的,却实际上与金钱无关的雄心壮志,让她从自己那点可怜可悲的埋怨中脱身出来,仿佛再回到书桌前死磕数学符号和化学方程式的时候,演算纸上的每一笔一画都有了更为壮美的意义。 见夏在街上停步,非常戏剧化地慢慢转了个圈。霓虹招牌在她眼前连成了一个迷人的圆环。 她忽然有点想哭。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