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她小时候是怎样的?” 刘向道:“王妃小时就不爱说话,刚来的时候,也是个玉雪女娃,年纪虽小,竟自己要和步卒一道操练。起先没有人当真,只以为是她一时兴之所至。没想到她天不亮起身,天黑入营,日日如此,风雨无阻。微臣从未见过心性如此坚忍之人,何况是个女娃。不瞒殿下说,当时王妃就在微臣所领的步卒营里,胳膊和腿经常都是摔打的青痕,微臣有时都觉于心不忍,她自己却毫不在意。后来微臣入了长安,未再和雁门往来,多年之后,微臣再听到王妃的消息,便是那一年她领人夺回了青木原。” 他说完,见摄政王又慢慢地回过头,目光落到脚前的那片湖水上,半晌,低低地道:“原来你和她,还有如此的故交……” 他的话音消失了。 刘向看着他沉郁的背影,犹疑了良久,又道:“殿下,臣斗胆有句僭越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他的目光望着湖面。 “那日殿下走后,臣送王妃。王妃是个大气之人。殿下若还有话,纵然两地相隔,也可修书于她。无论何事,王妃应当不会计较。何况,王妃当初应也是仰慕殿下嫁入王府的。” 束慎徽回头:“你何意?你怎知她仰慕我?” 刘向实是被负疚所困,盼望二人和好,自己方不至于成为罪人,方才抑制不住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此刻听到他追问这一句,方惊觉失言,心砰地一跳,慌忙后退了几步,低头道:“是微臣自己胡乱猜的。殿下龙章凤姿,王妃岂有不倾心之理?” 束慎徽慢慢转身,双手负于身后,盯着刘向看了半晌,道:“你是有和她有关的事?安敢瞒我!” 第65章 在刘向的眼里,摄政王份位高贵,也极有手段,但对待身边之人却一向宽厚,非拿捏架子的上位之人,更不用说去年秋护国寺的事了,自那以后,刘向对他,实是有着死心塌地的效忠之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见他深夜仍在湖畔驻足,似胸结郁气,又应他之问,讲了些早年和小女君有关的事,问答之间,竟隐有几分推心置腹之感,这才叫他一时放松,脱口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 此刻气氛已是骤然不同。 刘向心惊不已,随了他的话音落下,反应过来,当即下跪。 去年秋兰太后寿日的那天,莫说护国寺里后来发生了他根本就没想到的朝堂剧变,即便当天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能叫人知道,他竟出于人情,私自放人入内,就算那个人是他看着长大的旧主之女,他笃定她不会有任何的祸心。 这种行为于他的职位而言,是莫大的忌讳。没想到此刻,他一时放松,更也是出于安慰之念,不慎露了半句口风,竟就被察觉,遭到如此的质问。 面对着起疑的主上,刘向既不敢矢口否认,也不敢说出隐情,只能深深俯首,不敢对望。 束慎徽见他如此模样,再回想他方才说的那一句“王妃当初应也是仰慕殿下嫁入王府”,越发觉得意有所指。 和她相关,不问出来,他怎会罢休。 他看着跪地低头的刘向,“抬起头来。” 他声音不大,听着也无怒气,但话语中的威严却是扑面而来。刘向慢慢抬头,对上了摄政王那两道正射来的目光。 “讲!” 刘向再也没法闪避,一咬牙,只能将当日自己在护国寺执事女将军找到他提出入寺请求的经过讲了一遍。 “……当时微臣也听闻了殿下求亲的消息。微臣原本不想答应,但王妃说,是想来看一眼殿下。微臣见王妃孤身一人入的京,风尘仆仆,想她只是为了婚事而来,女儿家的心情勘怜,绝无祸心,又碍于当中的情面,微臣便糊涂了,叫她扮成微臣手下进去。后来寺中出了意外,殿下锄奸,微臣自顾不暇,也就没再去寻她,王妃自己走了——” 在刘向想来,小女君千里迢迢单骑赴京,只为来看一眼摄政王——这可是她自己亲口讲的,随后她回了雁门,顺顺利利嫁了过来。 她不是满意,是什么? 怪只怪方才说漏了嘴。他看见月光下摄政王的一副脸色随了自己的讲述,非但没有缓和,反而仿佛变得越来越难看,不禁冒出了满头的大汗。 “殿下恕罪!微臣也知微臣当日的行径是重大失职。殿下尽管处置,微臣甘心领罪!” 他说完,叩首及地,不敢直身,等了半晌,却始终没听到摄政王开口。他微微抬头,见他立着,已是闭了目,面色僵冷,竟整个人都硬了似的,纹丝不动。 刘向只道他是对自己愤怒失望至极,方会有如此的反应,心中一阵发冷,又一阵羞愧,朝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