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不知多少次,但前朝事务繁多,他并未久坐,对甘泉宫的一应并不熟悉,如今他仔细观察,才发现甘泉宫的不同来。 闻衍从前只觉得甘泉宫在贤妃的布置下简单大方,十分素雅,十分契合他所想的俭以养德的观念,与玉芙宫不同,淑妃喜喧嚣富贵,殿中富贵堂堂,金银玉器尽有,十分奢靡,反观贤妃就不同了,殿中少见那等金银玉器的摆件,都是秀雅的屏风、玉瓶儿、书籍等,通身诗书气派。 贤妃迎着他进了殿中,亲自替他斟了茶水,月白的茶壶小巧精致,在一旁的架子上还摆着另外两个颜色的小壶,闻衍饮了茶水,眼中幽暗:“贤妃这里倒是雅致。” 贤妃微微一笑:“陛下也知我不爱那些金银玉石,唯有寻一些素雅的摆件装扮装扮了。这些颜色虽是素净了些,但臣妾却是极喜欢的。” 她自然是喜欢的。这几个壶便是数万俩银子,那他进殿后看到的那些“雅件”又该值多少? 闻衍从前觉得淑妃行事太过奢靡无度,贤妃才是真正高洁出尘,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可现在看来,这几个小壶便是数万俩银子制成,那这殿中其他的“高雅”摆件又怎会低于饮茶赏玩的壶?贤妃殿中的摆件清幽素净,但细细想来,这每一件却都是用无数的金银财宝才堆砌而成,再回头看淑妃宫殿的富贵堂堂,与贤妃这用金银铺就的“高雅”,只怕那些富丽堂皇的金银财宝都比不上贤妃这宫中一个“高雅”的摆件。 而贤妃用“高雅”做由头,享受到的又何止千金万金,什么“高雅出尘”都是假的,不过是打着高雅的名头为自己的私利挡一块遮羞布罢了,贤妃掌管宫中采买,内务处的每一笔开销都经她手,难道她还不知这价值几何?不过是自私自利的享受着最好的东西,却偏偏还要营造好名声叫人夸奖罢了。 闻衍只在心里一估算,贤妃宫中所用之摆件的价目便有了数,数额之庞大,令他几乎无法直视面前这个温柔小意的女人,以董家的身家可养不起贤妃这样奢豪的生活,贤妃的富贵又是从哪里来的?闻衍想到黄门造册上记载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宫中的嫔妃大多花银子托他们从宫外带东西进宫,胭脂水粉,糕点,甚至布匹衣料。 宫妃除了有月银,每日的吃穿用度都由内务处分发,以宫中的贵人们的身份,送到她们手上的自然是最好的东西,又何必舍近求远的花银子请内务处从宫外带进来?原本应该分发给她们的东西呢?闻衍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克扣。 她们的用度被克扣了,是以只能花自己的银子找路子带东西进宫,而那些省下来的东西又到了哪里去呢?闻衍朝贤妃身上看去,贤妃笑容温婉,端庄大方,如同从前讲着宫中的趣事,说到高兴的时候,皓腕上的手上露出几个镶嵌着珠宝的金镯上。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素来有高雅出尘之称的贤妃娘娘,一身的打扮昂贵精致,在镯子、首饰上都镶着各种珠宝,只她样貌端庄,一身衣裳穿得素雅,却是不显。 省下来的东西都供养到了一个人身上去了。 用后宫嫔妃省下来的银两尽数养一个人,她自然可以维持她表面的出尘高雅,质朴简洁,享受着名声赞誉,闻衍一想到他竟然如此信任过这样一个表里不一,满口谎言的妇人,心里便忍不住生出一股恶心来。前朝有贪官污吏,闻衍用“蛀虫”来形容,不料在他的后宫也卧着一条“国之蛀虫”。 贤妃随意挑了两个宫里的趣事,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陛下。”想着董家传来的信儿,贤妃端庄的脸庞升起一片绯红,正要触碰到闻衍的手臂,他眸光一利,抬手移开,闻衍起了身,沉声道:“前朝事忙,时候不早了,贤妃也早些安歇吧。” 不等贤妃反应,闻衍便大步离去。 杨培弓身等在殿外,见他出来,忙上前候着,“回宫。” 钟萃昨日夜里睡得早,她的翌日起床后才听说了陛下昨晚驾临甘泉宫,陛下虽时常招年轻的嫔妃前去承明殿说话解闷,但进后宫必定会去贤妃娘娘的甘泉宫坐坐,后宫里都说贤妃娘娘十年如一日的受宠。钟萃觉得,陛下确实十分看重贤妃娘娘。 芸香几个只在宫里说说,话里还带着点酸,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