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学会了买菜,赶个大早去,有好多次,都能在那里碰到蒋四。” 这个名字她念得又轻又快,匆匆带过去,“他每次都很热心告诉我哪家的菜最好,一来二去我们就有些熟了。我原以为,世上大多数的男子都跟我爹那般,在家总是横眉竖眼,摔摔打打,又或是喝花酒,一点精神气都没有。可是,他好像并不这样。 也并不温柔体贴,却从来不会大声嚷嚷,说话间也会考虑到我的感受,从来没有看他皱眉发怒过。岁岁,我是真的很害怕男子朝我发怒,虽然我面上不慌张,可我会手抖,会心慌,会整夜睡不着觉。 所以后来,他说去相国寺的时候,我同意了。” 董温慧没有沉浸在两人的相知相识里,反而是平复着呼吸,她太厌恶她爹了,以至于在脑中想到他发怒的模样,都忍不住手抖。 以前她就想过未来相公,最好是从不大声说话且不会发怒,不会动手打人的,蒋四满足了这一点,董温慧觉得自己很难有理由不动心。 “那他就没有说,以后要怎么样?” 在祝陈愿的心里蒋四应该是有担当的,可若只字不提,那人品着实有待商榷。 “他”,董温慧说到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是会羞赧,“他说,我们先定亲。这件事,我还没有跟阿姐说过。” 毕竟私底下与男的私相授受,估计堂姐都不太能相信这是她干出来的事情。 董温慧低头,声音很轻,“要是真定亲了,就请你过来吃饭。” “那可是件大喜事,黄老指不定高兴地合不拢嘴呢,哪里还要你请吃饭。” 祝陈愿笑得很开心,更多的是宽慰,她哪里能想到当初一心求死的董温慧,不仅绝境逢生,还即将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她觉得春日可真好,哪怕是背阴的花,都得到了日光雨露,从枯萎到慢慢盛开。 “如果那一天到的时候,我必然亲手给你送一份嫁妆,以后,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要好好过日子。” 祝陈愿上前拥抱了董温慧,在她耳边轻轻说了这番话。 她忽然泣不成声,“会的,一定会的。” 最后,祝陈愿还是吃了顿午食再走的,走在回程的路上,她走着走着就笑起来。 能够见证一个人向死而生,她如何不高兴呢。 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她做完食店里的菜,直到米夫人来接她的时候。 交代完一切后,她坐上了马车,只有米夫人在车上,祝陈愿看见她时莫名地有些心虚。 “小娘子近来可好,我最近忙着操持家里头的事情,也没有过来看过你,实在是不应该。” 米夫人客套了好些,才语气低沉地说道:“我们家老米应该也跟小娘子你说过了,他这个人早年间可是个招猫逗狗的顽主,家里头遭了事后,就投身到边关去。哪里想过,现在成了这番模样。到时候小娘子你见了他,别被吓到,也别盯着他看。” 祝陈愿点头,她明白如果眼睛瞎了,身上又有了残疾的话,总会很在意别人的目光,更何况是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如今成了这番模样,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们先到祝家拿酱菜,再赶往曲府。 米师傅在门口迎接两人,一脸愁容,语气又愤愤,故意说得大声一点,“我们回去好了,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意愿。他就乐意躺在那床上,饿死他算了。” 也是被府里的曲融折腾地有了怨气,以前脾气就不好,现在脾气越发古怪起来,乐意的时候说话,难受就拿独眼看着别人,横竖怎么样就是不开口。 米师傅自觉也不是没有脾性的人,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的火气在里头呢,谁管他死活,作势就要往外走。 被米夫人白了一眼,她自己上前轻轻推开那扇门,院子里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光秃秃的,要不就是残花败柳,毫无生机一般。 连丝暖意好像都没有。 里头的椅子上坐着个人,瞧他们进来,就抬起那只没有瞎掉的眼睛看他们,眼里有锐气,可祝陈愿却看他,好像被挖了根的树木一般,失了生气。 整个人干瘪发瘦,好似纸人一般,连喘息声都没有,一道伤疤从左眼上方斜着贯穿到鼻尖,左手的衣袖空荡荡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