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的母亲了。我不敢想,你有多难过呀。” 几年以来,周寒执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话,有人是出于对他的关切,也有人是出于礼节性的问候,可从没有谁能像眼前这位少女一样,一脸真心实意的思念着自己的母亲,担心着自己。 周寒执甚至有些不相信。毕竟小半年前,二人还半点都熟稔不起来。 可此刻,她脸上的虔诚之色,真的半点不亚于方才怀念她自己父母的时候。 周寒执叹叹气,让目光努力从荣澜语脸上抽离,往眼前的火炉里添了一块炭。 火舌在一瞬间向上吞去,却很快被周寒执用另一块炭压住。屋里顿时从明亮到黯淡,连带着那些大红福字和年画都显得有些寂寥。 眼前,荣澜语望着火舌飞舞,白皙的双手忍不住抱着膝头,低声碎碎念道:“小时候母亲曾用火炉烤红薯给我吃。可惜,火太硬,那些红薯全都焦了……还有,过年的时候,母亲会给我准备新衣裳,一定要在三十那天子时的时候换上,这样一年才能从头开始,齐齐整整……” 她说了多少,周寒执便听了多少。 直到她倏地抬眸,眼里噙着一汪水,带着几乎要把人吞噬掉的委屈与可怜道:“周大人,我有好多话想跟我娘亲说。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呢?你把心事都藏起来,真的顶用吗?” 周寒执望着她粉嫩欲滴的脸,一时嗓子哑得厉害。 他伸平手掌,想抚抚她的后背,却又在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锦缎时停住,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过年了,高高兴兴的。” 荣澜语见他不肯说,心里又心疼他自己扛事,又为彼此亲人的境遇感到难过,一时声音也如蚊呐般,低低道:“咱们要好好过日子才行呀。你母亲在天上看着呢,我母亲在梧州等着我和宁哥儿有出息呢,咱们过得不好,可不成……” 周寒执依然没吭声。 却觉得眼门前的这世界,全都成了雨后的烂泥一滩。 外头的鞭炮声渐渐淡了,这会新荔过来传话,说宋虎已经从宁州赶回来。荣澜语这才收了心神,叫人进来回话。 “老太爷说了,这五百两印子钱是最后一桩债务。他不要夫人与大人管,说自己乡下的庄子多少有些银子能凑上来,慢慢还,总能还上。老太爷还说,今年过年要去宁州乡下与几位老哥们一起,请夫人与大人不必特意去探望,放心就行了。”宋虎说话豪爽,与周平并不相同。 荣澜语点与周寒执对视一眼,皆不把老太爷自己还钱的话放在心上,继续问道:“庄子上侍候的可好?老太爷吃住如何?” 宋虎粗中有细,挑了几样重要的答了,倒也让人满意。 这会,清韵从外头进来,手里托盘上盛着一把雕刻得十分精致的金斧头道:“夫人特意给你家桂林留了一把金斧头,你赶紧拿回去。初一就戴上,好过来拜年。” 见周寒执在旁边怔了怔,清韵笑着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宋虎家生了大胖小子,名叫桂林,才满百日呢。” 周寒执心里了然,望向那金斧头的目光莫名柔和了不少。 而宋虎这个五大三粗的人,这会竟有些不好意思,把手缩到身后道:“要是没有夫人给我那媳妇请医士看病,哪里来的桂林。这会还叫夫人费心,多不应该。再说了,咱们府里也不宽裕呀。” 清韵执意把手里的金斧头塞进红香囊里递给他,笑道:“过年了,总得高兴高兴,你别提不开心的事儿。咱们主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 宋虎挠挠脑袋,笑道:“知道。夫人说过,日子不好过,也得乐呵呵。” 清韵笑着说主子没说过这样烂俗的话。荣澜语却说话糙理不糙,一时大伙便又眉开眼笑起来。 外头的周平听着里头的动静,忍不住想起前日隔壁府邸的小厮跟自己私下议论时说起的话。 “你们周府从前半点动静都没有,如今怎么整日欢声笑语的。” 彼时的周平呵呵一笑,并未回答。但此刻,他心里明白,要是没有新夫人,只怕周府还是从前的一团死寂。 一个人,足以改变一座府邸。 也能改变这府邸里的每一个人。 这会,抱着小盒子的宋虎从门里走出来,过来扯住周平的胳膊道:“走,厨房说话。” 周平立刻敛了神色,蹙眉问道:“大过年的,你怎么不急着回家抱孩子?” 宋虎的脸冷得厉害,嗤笑道:“老太爷说了,有些话只能说给大人听。我跟大人又不熟,只能由你转达了。” 周平愈发纳闷,说什么事还得瞒着夫人。可等他听完宋虎说话,自己也楞在那叹道:“这事可不能让夫人知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