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皱眉,随即便见眼前茶盏中茶油厚厚浮起一层,层层叠叠,高低分落,赫然是他在沙盘上所绘的独水河地势。 这是祁卓已经惊地说不出话了,分茶手艺他也听说过,这原本是宋时勋贵士族才玩的雅事,但早已没落,祁垣自幼不爱品茶饮酒,如何学会的? 祁垣将茶盏放在他的面前,提气凝神,又拿茶勺搅动了一下。 祁卓惊讶地拿起茶盏,便见落下的茶汤上浮现一句话:当官随时有。 祁卓: 祁垣道:我十岁那年,有个游方道士去我家,教了我这手分茶的本事。 他端坐垂眸,指绕腕旋,自若地将另三碗一通点完,图案或是战船飞渡,或像军马嘶鸣,寒江照影。然而图像须臾便灭,随后却是三句大白话。 祁卓凑前,喃喃念出声:监生满地走,朝中一半臣,都是蔡门狗。 祁卓:!! 放肆!祁卓怒道,这话也是随便能说的吗? 祁垣被吼的一愣,随后却笑了笑,道:我不敢说,就跟爹牢骚一下,如今这世道,当官靠的是什么? 祁卓气得胡子抖了抖,看向他。 是关系、银子、脸皮、运气、以及一丁点的才华。祁垣冷嗤一声,不屑道,什么治学求经,为天下百姓。皇帝最担心的是黎民百姓吗?才不是,他只想帝位在自家易手衍承,世代享受宫室之美、饮食之精,奴婢之奉、群臣之惧而已。所以比百姓更重要的,是这帝位不能旁落异姓外臣。在朝为官,庸人无扰,唯有能臣干将才会被忌惮。 你怎会这么想?祁卓先是大惊,等听出后几句的怨气之后,不由皱眉道,爹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委屈,整日担惊受怕。 不,祁垣从一旁站起,整了整衣服,跪倒在地,爹,受委屈的是伯修兄。我本就对朝臣反感,所以从来没有入朝之心。 祁卓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祁卓沉声问,伯修兄又是谁? 祁垣道:伯修兄便是原来的祁垣,你的儿子。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祁卓道:我并非你儿子。说来话长,我本是扬州齐府的小公子,叫齐鸢,今年二月份出门玩耍时被人所害,丢了性命。醒来之后,就占据了祁垣兄的身体。而祁垣兄则到了我的身上,他如今的身份是扬州的小公子,自己取了伯修二字。所以我叫他伯修兄。 祁卓错愕地盯着他。 祁垣一口气说完,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还算清楚,又道:我俩人换了身体,但现在不能各回各家,所以只好先这样。 你是说祁卓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不是垣儿? 祁垣点了点头。 祁卓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然而脚底到底虚浮了一下,袖子差点扫落茶盏。 他站起后,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停地来回踱步,半天没有吭声。 祁垣道:我原来在家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所以四书也没学会。我会制香,也是因为那是我家祖传的香谱。我曾想过回扬州,然而才到通州驿,就被兵马司的罗仪给抓住了。对了,罗仪想求娶云岚 娶云岚?祁卓终于有了反应,怒道,哪来的混小子!云岚还没及笄,他又如何认识的! 不过祁垣说的,倒是跟徐瑨说的对了起来。徐瑨今日交代,说自己在通州驿遇到的祁垣,后者当时要去扬州,自己不肯,所以跟他同吃同住了几日,渐生情愫。 祁卓当时就想,垣儿好好的去扬州做什么? 祁垣道:我被抓去大牢的时候,怕你叛敌的事情一旦坐实,要被满门抄斩,所以把云岚偷偷送出京了。罗仪就是帮云岚出城的人。 他这时候还不忘为罗仪说话。祁卓哪能听不出他口中的倾向,只得哼了一声。 虽然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但祁卓并非没有怀疑过。要知道两年之前的祁垣,跟现在的样貌也大不一样。 他起初还怀疑过是别人冒充了垣儿过来,然而几次细问彭氏,后者都咬定祁垣一直跟他们在一块,只是落水之后就这样了,再加上祁垣始终护着他们母女,当初入大牢的时候也是坦然赴死的架势,所以祁卓只得勉强接受。 现在祁垣这么解释,他反倒觉得正常了一些。 毕竟这俩孩子心性完全不一样。 此事可还有证据?到底涉及鬼怪之事,祁卓仍是有些恍惚,回头问了一句。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