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外间的桌子上摆了几样点心,有个穿着沉香色云绸衫儿的丫鬟正在那摆弄花瓶。 祁垣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喊了声:银霜? 那丫鬟闻声转身,却是一张生脸。 祁垣愣了愣,这下彻底醒了。 小丫鬟笑着走过来,朝他福了福,柔声道,三公子去大理寺了。祁公子是现在用饭,还是等会儿? 昨晚的事情轰地一下涌到了头上,祁垣只觉自己满肚子都是徐瑨的口水,嘴里也都是那人的味道。他脸上一热,脖子也跟着红起来,连徐瑨的丫鬟都不敢看,忙摆了摆手:等,等会儿吧。 那丫鬟盈盈一笑,福了福便出去了。 祁垣在床上坐了会儿,又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看样现在至少要辰时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闹的太晚,自己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徐瑨去大理寺,定时要一早就走的,多半没怎么休息。 祁垣傻笑了一会儿,想到大理寺,又想到会审,渐渐又笑不出来了。 现在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今天要去收铺子,还要把芙蕖香丸交货。祁垣算了算,觉得时间有些紧,又怕彭氏在家中担心,便起来自己净面漱口,不等这边安排饭,径自回家去了。 府上的下人们看到祁垣回来,却是个个变了色。祁垣一看便知他们肯定是听说了会审的事情。通敌叛国之罪非比寻常,若真坐实了,这边怕是要满门抄斩。 这些丫鬟婆子,小厮壮仆,之前仗着彭氏软弱可欺,日常衣食都要盘剥一番,背地里也没少做贱人。如今大祸临头,他们的卖身契却在彭氏手里捏着,若彭氏不放,那大家要么跟着杀头,要么被流放。 往日的恶奴如今个个成了可怜人一般。祁垣去跟彭氏回话,才进院子,便见里面跪了二十几个人。婆子丫鬟穿绸裹缎,比彭氏的都鲜亮。壮仆更不必说,有在门房从来不肯给他们通报的,有在祁老太太那边,曾经提棍携棒要打自己的。 祁垣心中冷笑,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径直掀开帘子,脆生生朝里喊:娘。 屋子里却也满满当当地站了许多人。 祁垣被唬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高兴地叫了起来:虎伏! 虎伏晒黑了不少,听他声音也早跑了过来,深深一福,少爷!虎伏回来了! 彭氏正跟周嬷嬷说话,见他回来,高兴地站起来,招了招手。周嬷嬷又跟一屋子的陌生丫鬟小厮朝祁垣行礼。 这些都是你舅舅的人。彭氏指着一圈陌生的下人,笑道,你挑几个吧,都是会功夫的。 这里面五个丫鬟,四个小厮,个个都跟祁垣差不多高,黑黢黢的,身形挺拔,站姿跟旁人也不一样。 祁垣心中惊奇,见虎伏在一旁探头探脑,知道他们是一道回来的,又笑了笑:让虎伏选吧。 虎伏忙不迭地拉了一个最黑的小丫头过来,那丫头又喊了两个小厮,三人高高兴兴站在了一块。 彭氏看了看,又选了个长得俊些的给祁垣,这才让这一屋子的人下去,只留了祁垣说悄悄话。 周嬷嬷她们昨晚便回了,捎了你舅舅的信,我不敢留着,昨晚看过便烧了。彭氏低声道,你舅舅说,老爷的事情,他已经在想办法解救了。 祁垣这才想起彭氏娘家也是当官的。 怎么救?祁垣问,舅舅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吗? 彭氏摇了摇头。 他跟你外祖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但你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衣裳都没看到一角,哪想如今突然冒出个亲兵来。彭氏叹了口气,你舅舅怕其中有诈,所以便求了他的座师,看看找些门路,代为说情。 她说到这,想起祁垣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低声补了一句:你外祖和你舅舅,都是杨首辅的门生。 杨首辅便是上一任的内阁首辅,几年前因病致仕。以前因朝中有个杨太傅,又有杨首辅,所以常人经常以大小杨称之。 只不过这位小杨致仕之后,内阁中其他几位大臣大约怕他再被启用,所以把他座下门生或贬官或外放,几乎大半都撵出了京城。 彭氏的父亲本是侍讲学士,结果被以同僚犯事为由,降职到桂阳做州同知。彭氏的哥哥,当年做了几年翰林编修,理应再进一步,却被外放为延平通判。 京官和外官有天壤之别,好在这俩人都是忠心爱民之人,这几年在地方上做的不错,考绩也十分优秀。 今天这些会功夫的丫鬟小厮,便是他舅舅这几年找人训出来的可靠护卫。 祁垣不觉大喜,忙把徐瑨安慰他的话也跟彭氏说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