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情怯”四字在脑海中闪过,他便彻底停下脚步,她尚是自己的长嫂,他如何能起这样的心思? “小和尚且慢,小娘子眼下撑不住,睡过去了。容她歇一歇,晚些时辰你再去吧。”虞婆婆起身拦了一把,似想起些什么,从袖中掏出给他。 “难得的机会,小娘子歇下了,我总算弄到些,你看看。” 是裴朝露前两回吃的药,李慕年少从军了几年,同伤员兵将在一起,懂一些粗浅的药理。他闻了片刻,拧起的眉间稍稍松下,里面是一味五石散,当是止疼用的。 五石散入药,原就是镇定散痛的作用,用得合理自不伤身。 只是这样想着,他便更加难安了,怎样的疼痛需要她择五石散的药来止痛? 南方天际,还未见雪鹄带信归来。 李慕千头万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琉璃扳指从他袖中划出,落在掌心,是要接了那位置吗? 李慕抬起头,目光从繁叶茂枝扫过,最后落在对面那扇合起的窗户上。 下日午后的风拂面而来,樱桃树翠叶萋萋,果子油黄,昭显着无限生机活力。 同房内,缩在被中抱着白瓷坛掩声流泪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朝露将将躺下时,也没抱那个坛子,只是睡意朦胧里梦见了年少那些事。 那个被她牵着手从冰冷深宫拖入宫外艳阳下的少年,在婚后,终于不再怯懦畏缩,胆子大的惊人。便是白日里,也敢抱着她歪倒在矮榻上,啃咬她耳朵脖颈。 “我想好名字了,要是生女儿,小字就择芙蕖二字。” “芙蕖即为莲,佛经说不著世间如莲华,常善入于空寂行,说的就是你。” “就是高贵、圣洁、常做好事的意思。”他伏在她身上,喘着气揶揄,“王妃不是这样吗?你做了天大的善事!” “什么善事?” “嫁给了为我,做了我妻子。”他没脸没皮道,“为表夫人功德,便让小女随了芙蕖二字。” 大梦醒来,裴朝露翻身抱起瓷坛只想往窗外扔去。然双手握上,她就止了动作,若是阿渠还活着,如今比涵儿还要大些。 她抱着瓷坛卧在榻上,眼泪一颗颗地落。 那个说她人如其名、纯如朝露的少年郎君,在经年后,竟是半点不信她。 她能熬住东宫五年里李禹无休止的折辱和摧残,却受不住李慕对她的一句怒喝。 李慕没在这个时候来,便也不曾听到她捂着被衾压抑和破碎的哭声。 更不曾看到他年少结发的妻子,抱着他们未见天光的女儿残损的骸骨,无助又无望的模样。 裴朝露迷迷糊糊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 她用清水洗了把脸,铜镜中现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怔了半晌,遂揉了揉眼角,借着仅剩的一点日光,坐在窗边继续打璎珞。 “裳暖天”中这数个月里再没有二哥的消息,她做了那么多璎珞,一个个售出去,根本是石沉大海。 本是满怀希望,如今又一点点耗尽,昨日里高掌柜亦有些泄气,只叹道,“且听天有命吧,这一整年了,公子若是得了性命,怎么也该回来的。” 裴朝露想着这话,打璎珞的手又开始发颤。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身体里蔓延出来的酸疼和时不时涌上喉间的血腥气,都昭示着她元气的流散。她想在生命终结前,再见一次自己的亲人。 手抖的厉害,她将针猛地插入布帛,左手紧紧握住了右手手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望了眼对面院内,樱桃树下,正阅书的两人。 昔日恋人情散,但是涵儿交给他,她还是放心的。 她就是,想再见一见二哥。 昨日高掌柜说了,若再无消息便去城中黑市打探。 她虽长在高门深闺,年少时却常扮作男装在长安街头闲逛,对于黑市并不陌生。黑市虽黑,却讲规矩,有钱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