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刚说完墨水笔就喷了他一手墨汁,连翘听出他恼了,连忙上前绞了手巾给他擦手,口中赔笑:“哥儿别难为我们了,叫公主知道了可怎么样呢。” 他直接一蹬拖鞋,浅浅的鞋印污了人家半幅龟绫裙:“蠢死了,娘问起来就说是爹的意思呗。” 李沅吃得再撑也不会叫他跑来闻笙馆打地铺啊??虽然本朝不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设立江南女子纺织厂的时候这句话被显圣皇帝直接斥为反动糟粕),万一华仙不乐意呢?万一她觉得儿子是冰清玉洁小仙男,这样做会坏了他的清誉呢?眼看着事情僵持不下,李持盈正犹豫是不是打发他回去算了,那厢晖哥儿随手扯了一本她书桌上的书下来看,带歪了整整齐齐摞在边上的一沓试卷,他歪头去瞧:“江——寄水,是谁?” 没等她回答,二爷自顾自地点评说:“这女的字写得真小。” 江小少爷的字走的是古雅娟秀路线,确实不同于普世印象中男人惯写的那种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他的字锋芒尽敛,行云流水,透着股中规中矩的书生气。李持盈没好气地说:“人家是男的。”顿了顿又补刀,“这次期末大考得了双优上。” 晖哥儿无语半晌,把卷子啪的放下:“我去洗脸了。” 满府里通没几个人能拗得过他,这个点了,谁敢去宝华堂触公主的霉头?只好硬着头皮打发他睡下。李持盈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让他打地铺,正巧梅枝吹了风,晚上有点发热,这两天得睡在下人房里养病,便让人在外间加了一张小榻,松枝睡在平时梅枝睡的地方守夜。 她心里存着事,没敢睡太实,夜半时分、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有人说话,一个激灵弹开眼睛:“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却是晖哥儿悄悄从床尾爬上来,跟个老地主似的往她跟前一坐:“你今儿是不是出去买枪、呜呜呜……” 她一个挺身捂住他的嘴:“枪什么枪!没有枪!” 此地无银叁百两,二爷用眼神蔑视她。 “我警告你,不许出去胡说!” “给我瞧瞧我就不说。” “……” “不然我就告诉爹爹去。”他看出来了,她怕爹比怕娘多,毕竟是爹生的,爹也更有理由管着她。 李姑娘开始磨牙:“你上次没挨够打是吧?” “上次我是没防备才被你偷袭的!”晖哥儿一听这话就要跳起来,压着嗓子试图挽尊,“你这个小人!” 不是、谁偷袭谁啊???谁是小人啊??? 生怕吵醒炕上的松枝,李持盈把嗓子压得低低的:“你敢告诉爹,我就撺掇公主给你请两个私家先生,一个白班一个夜班,管叫你明年勇夺双优,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暖融融的,睡乱的长发披在两肩,因为屋里烧着地龙,两人都只穿着亵衣,晖哥儿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眼神飘忽起来,还欲盖弥彰地吞了口口水:“……先生说过,威、威胁人是小人行径。” “你都说我是小人了,我跟你装什么君子?” 二爷拍掉她的手,不甘不愿地转了转眼珠:“那你告诉我那东西是从哪弄来的,”说完立刻补充道,“我不告诉爹,也不告诉娘。” 她丢给他两个字:“做梦。” 他待要再闹,床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咕哝声,紧接着衣料与衾褥摩擦的声音,伴着松枝若有似无的鼻息。李持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按倒进被子里,果然下一秒松枝披衣坐起,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 也就华仙府上能这么奢侈,拿此时尚是稀罕物的玻璃做灯罩,隔着一重帘幔,那火光如油似漆般缓缓流淌,晖哥儿的一头漆黑的头发因此泛起绸缎般的光泽。 过了约一个世纪,松枝重新躺回了炕上,他在她对面眨了眨眼睛:“你的这个被子怎么这么软和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