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淡淡地说着,“女人是人,但愿客人能记住这四个字。” 只听过要爱民如子,不曾听闻爱民如女,是女人不包含在民里,还是世人都不爱女?为何女人总是受苦受难,总是无法解脱自由? 如果说在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里,曾有一人于地狱中受铁链刺骨业火焚烧,那么谢隐在人世间所看到的,也正是这一幅幅业火缠身的景象。 “若客人不嫌弃,便留在村中小住数日,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些。” 不知为何,太子总觉得在面对谢隐时,有种说不出的发慌,很像幼时功课没做好被父皇抓到,但又更沉重、更不安,简直、简直就像是在被神审判。 如果他做不好这个皇帝,那就别做了——神似乎是这样的意思。 太子以为谢隐留他小住,就是像今天这样四处走走看看,其实还是蛮舒适的,说句实在话,除了伺候的人不多,兴江村可比宫中方便多了,光是马桶热水器就已经足够太子流连忘返。 然而他想多了,从第二天开始,方大就给他带了一套制服,太子记得昨儿在窑厂看见的工人就都这么穿,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方大老实道:“二弟吩咐的,让你穿上跟我们干活。” 侍卫们一句放肆就要脱口而出,太子却抬手制止,他想请方二郎出山辅佐,势必要投其所好,不就是干活?他君子六艺样样精通,难道还比不上普通百姓? 事实证明,六艺再精通,也基本运用不到实际干活上,烧砖是个折腾人的活儿,现在天冷了还行,天热的时候简直要命,但窑厂的工人们还能哈哈笑着一边干活一边把芋头吊进去烤。 太子不由得问:“这样辛苦,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有啥笑不出来的,咱们烧出来的砖质量好得很,每个月有工资还有奖金,家里日子比从前可好太多了,累点咋了?” 对于干活笨手笨脚的太子,工人们很怜惜,觉得他这样的以后可能没法养家,就劝他找个能干的女人,以后他在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让女人出来上班,听得太子一愣一愣的:“男主外女主内……” “那都是啥时候的思想了!”一个中年大哥手一挥,“我家媳妇可厉害了,人家都当上车间主任了,我可好,还是个普通工人,要不是想给闺女多攒点钱,我就在家喂猪做饭了。” “是啊是啊,我媳妇也能干,哎哟,你说咱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被这样的媳妇看上……” 太子听着,感觉有些魔幻。 兴江村外,跟兴江村里,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兴江村不仅在衣食住行上远远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先进,思想上同样也是,难道这是社会发展必然产生的结果吗? 女人们开始觉得她们不应该被关在家里,应该拥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应该得到上学、工作、当官的机会,这不应当是男人专属的权利,那么男人们呢? 他们会不会像女人一样,觉得凭什么都是人,却要见官下跪,服侍皇族?如果任由这样的思想浪潮发展下去,统治者的地位是否会被动摇? 太子想要本朝千秋万代,绝不想皇室的统治与尊严被推翻。 上位者总希望奴隶不要觉醒,最好永远保持愚钝,因此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要以忠孝治国,忠君爱国,国为大家,忠字永远排在第一位。 如果奴隶变得聪明,懂得反抗,那还有统治者的好日子吗? 但人的思想是会发生变化的,尤其太子还年轻,他还没有完全腐朽到如他的父亲那般对皇权执着,他甚至还有一腔热血,即便统治者的身份令他感到了不安,他仍然是愿意去多看、多学的。 没学会就别走了,永远在兴江村待着,一直待到他学会为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