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悄悄打量两边的建筑,这里有很多太监出入,和王言卿想象中卑躬屈膝、阴阳怪气的太监不同,这里的人各个文质彬彬,若不是身上穿着宫使衣服,说是读书人她也信。来往的太监见了他们,远远就躬身行礼,陆珩见王言卿往旁边看,低声提点:“这就是司礼监。” 王言卿恍然大悟,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从永乐皇帝起,宫廷开始重用太监。皇帝设立东、西厂的初衷是牵制锦衣卫,他们虽然合称厂卫,但东、西厂和锦衣卫向来不对付。不过现在看来,至少在陆珩面前,东厂、西厂还是很恭顺的。 在这一点上王言卿尤其佩服陆珩。陆珩加入锦衣卫以来没有办不成的差事,这种记录已经够笑傲群雄了,但他真正的能耐却是让周围所有人都配合他办差,并且不留任何话柄。 把事做明白不难,但能把人做明白,却是世上最难的题。 在甬道上走了很久,慈宁宫终于到了。王言卿曾去过慈庆宫,慈庆宫很靠近外廷,规制、格局各方面都更像太子的居所,而非寝宫。但慈宁宫却相反,这里是历代皇太后居住之所,皇帝登基后还重新修缮过,非常雍容端贵。 陆珩一进宫门,就有人到里面禀报。宫女恭敬地给陆珩掀开门帘,王言卿跟在陆珩身后,一进门,就被里面的阵仗狠狠晃了晃眼。 皇帝今日也在,皇后张氏带着众妃来慈宁宫侍疾,一水年轻美貌的宫妃侍奉在榻前,她们身后还跟着伺候她们的宫娥内侍,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站在一起简直壮观极了。 王言卿本以为她只是来单独给蒋太后请安,哪能料到这种阵仗,她只扫了一眼,都看不清谁是谁,硬着头皮给一堆影子行礼:“民女参见皇上、兴国太后、皇后及诸位娘娘。” 皇帝坐在蒋太后榻前,张继后坐在皇帝身旁,后方还站着几个女官模样的丽人。蒋太后靠在榻上,神情恹恹,脸色蜡黄,听到陆珩来了,她眼睛亮起来,连忙道:“免礼。” 说是侍疾,其实这些妃嫔只是杵在这里干站着,她们见不了蒋太后几次,蒋太后也未必认识她们。对蒋太后而言,她名义上的儿媳妇远不如陆珩熟悉。蒋太后发话后,妃嫔们很自觉地让开位置,从中间分出一条路来。 陆珩见惯了这种场面,顺畅地穿过人群,走到蒋太后面前,王言卿赶紧垂头跟上。 陆珩熟稔地给皇帝、蒋太后和张继后问好。蒋太后见到陆珩,脸上十分欣慰,她往陆珩身后看了一眼,目露了然之色:“你们来了。” 陆珩脸上微笑如常,他侧身拉过王言卿,神态自然极了,一点都看不出紧张:“太后,这是卿卿。” 王言卿不敢抬头,赶紧蹲身行万福:“兴国太后安。” 蒋太后目光从王言卿身上扫过,只见这个女子容貌姝丽,眉宇间却没有轻挑恣睢,行礼时四平八稳,看得出来是个安静稳重的性子。蒋太后心里越发满意了,笑道:“起来吧。难得你们进宫来看哀家,不要拘束了,赐座。” 宫女搬来绣墩,王言卿哪怕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也知道在皇帝、太后面前不能坐实了,虚虚只坐一半。陆珩对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温声道:“臣早就想来给您请安了,只是一直不得空。今日借陛下的光,带她来见见您。” 蒋太后欣慰地笑了:“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有这心哀家就满足了。” 陆珩顺势问起太后病情,他问的不是“您近来身体可好”这种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细节,时不时穿插一两句好听话,哄得蒋太后满面笑容。这种话题轮不到王言卿,她和众多妃嫔一样,安静低着头,站在一边当壁花。 皇帝坐在榻前,无声地扫过王言卿,又看看陆珩,目光中露出看戏之色。 陆珩看起来游刃有余,其实闹心极了。他每说一句话都要算好后面五句以及蒋太后可能的反应,还不能露出端倪,真是自作孽。 陆珩防备得当,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事情发展得出奇顺利。王言卿觉得蒋太后话中的“你们”是指“你们兄妹”,蒋太后则觉得是“你们夫妻”,在场众多后妃一片平静,没人觉得不对劲。 唯有陆珩和皇帝知道内情,他们两个一个编一个看着对方编,竟然也很和谐。 蒋太后环顾四周,她印象中陆珩和皇帝还是十来岁的少年,一眨眼,两人各自成家,和和美美齐聚一堂,心里委实熨帖。她感慨万千,叹道:“哀家这一生风风雨雨都走过了,平生再无遗憾,只可惜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