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水装进瓶子了,拧上盖子,然后一溜烟地跑了。他脚下一点人也没有停,一直跑,跑得他呼哧呼哧地直喘,半个小时后,等他跑到天桥下时,发现那里的人已经没有了。 人呢?他喃喃着抓了抓头发,一手紧紧抓着瓶子,低下身子在天桥下看了又看,没看着人。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拎着半瓶矿泉水,步履沉重地走过来,掠过他坐到了天桥底下,靠在石柱子上闭上了眼,眉头微蹙。 傻子见了人,立马眼睛亮了,抓着瓶子跑了过去,将装着浑浊的水的瓶子塞到男人的怀里:喝、喝水。 男人疑惑地看他,嘴皮有些发白,面上没什么血色。 傻子又重复了一遍:喝了水就不吐,就好了。 男人一听,明白了,摇了摇头。 傻子急了,急得说话更结巴了:喝、喝、喝水,要喝说着,他拿起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摇了摇,将里边儿好不容易沉淀下去的泥又晃了起来,一瓶半清的水又变成了浑黄。 男人看看他那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一头汗,虚弱地笑了笑,然后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也拎起来,学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朝着他做了个嘴型。 【有水。】 傻子好像懂了,也冲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晃着自己的水瓶子:喝水,喝水。 男人拗不过他,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 宿郢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回他穿成了个哑巴,还是个被坑了钱的哑巴农民工。农民工的名字很土,叫王大秋,无父无母,小时候被爹妈扔了,靠着乞讨在村子里讨吃讨喝活到了十二三岁,然后就跟着人出门打工了。 至今,十九岁,打工六七载,依旧身无长物。给人搬了一个月多的砖,结果工程出了事故,老板跑路了,留下了个及时离了婚的老婆还有个仍然在上小学的儿子。一个女人离了婚,还带着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孩子,钱自然是跟人家讨不上了,也就是说,这一个半月是白干了。 这一下,把王大秋这老实孩子给气坏了,烈日炎炎的,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悲伤地不能自己,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有些反胃。他觉得不好,连忙找阴凉的地方避避阳光,刚好,前边儿有个天桥,于是他就往那里走。不想走得还剩几步的时候,眼睛一花,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一下子吐了。 吐得他整颗脑袋都在冒金星,跪在地上缓不过气来,眼睛一闭,栽倒在了旁边。 向来在天桥这一带活动要饭的傻子看见了地上的人,连忙把人拖到了天桥下边儿给塞着,给人喂了不少水,灌的时候没注意力度,差点把人给呛死。 宿郢就是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当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肮脏,泛着酸臭的衣服躺在天桥下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看见一傻子在朝他乐,张嘴就想问几点了。 可嘴是张开了,声音却出不来。他尝试着发了好几次声,都发不出声音来,就算硬发,发出来的也是类似啊啊的声音。 这下他才知道,原来这一次,他穿成了个哑巴。 第68章 采生折割(二) 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热的夏天了。 前三个世界, 宿郢的身份依次是坐办公室的老总,坐教室的学生, 以及睡大佬床的情人, 不管哪一个,都是室内工作者, 唯独这回,穿成了个室外工作者。大夏天的,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 穿过来就头晕目眩吐倒在了街边, 幸亏这个好心的流浪孩儿帮了他。 他想说谢谢,但是出不了声,只能朝着傻子点了点头。傻子看不懂, 但笑得高兴, 也对他点了点头。 这天可能太热了, 又是正午, 太阳当头, 明晃晃的光恨不得把大地给烤化了, 连空气都烫得让人不想呼吸。 街头人不多,除了些不得不奔波着办事儿的, 基本上也没几个自讨苦吃这个时候逛街的。这是北方的城市,路边的绿化带少得可怜,就算有几棵大树, 树下的水泥地也烫得人心慌。于是阴凉的天桥底下就成了流浪汉和民工们午休时的宝地, 每到中午这下头就铺满了花溜溜的布单子。 人少时是流浪汉占一头, 民工占一头,人多的时候就全归了民工,流浪汉就去了树底下蹲着。 今天运气好,高温天气,工人少,天桥下就归了流浪汉。根据规定,户外日最高气温达到四十度时应该停止工作,气温超过三十八度时,户外工作时间应当不超过四小时。 刚巧,最近高温天气频发,前些日子附近某处工地因高温时工人不停止作业,十来个工人高温下严重中暑,其中一个掉下楼层死了人,被相关部门查了个正着,直接罚了包工头三千多万,还准备把人抓去坐牢,但人走了关系塞了钱,提前得到消息揣着钱跑了路。 因着这个前车之鉴摆着,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