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中却难免掺了几分落寞与自嘲,“我这身子倒也滑稽,过去以为它还不错的时候总是这也坏那也坏,如今以为它不行了却又偏偏比谁都撑得住……” 这是多冷清的话、分明是嫌自己活得久,白清嘉一听眉头都皱紧了,忍不住看着对方拔高了声音说:“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哪有自己作践自己的道……” 后面那个“理”字尚未出口,她的注意又被薛静慈的手臂牵走了——只见她纤细苍白的手腕上赫然有两道青紫的勒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至今仍然清晰可怖令人发指! 她一下就着了急,盯着这伤问:“这又是怎么了?伤是怎么落的?谁打你了?” 她脸色都变了,薛静慈这个正主的情绪却根本不生波澜,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些伤口,只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没事”,得亏一旁的彩娟憋不住话,一边抹泪一边跟白清嘉说:“还不是高家那位小少爷,明知道我家小姐不愿意的,偏偏要仗着一纸婚书……” 这…… “那姓高的他竟敢……?” 白清嘉已是勃然大怒,完全更不敢想象这短短两月之间静慈究竟了遭受了多少残酷的羞辱和折磨,同时她也无法再追问下去,只怕勾起对方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 “离婚!必须离婚!”她气得脸都涨红了,“如今早不是大清朝了,哪还能由得糟心的家长包办婚姻?签了婚书又怎么样?法律摆在那里,明明白白写着就是可以离婚!你今天就跟我走,跟着我回白公馆——” 她真是气昏了头,全然忘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也就薛静慈还理智些,一边让彩娟给白清嘉倒茶、一边劝着她先不要动气,静了一会儿又问:“白公馆?你家里……” 这一问才让白清嘉想起薛静慈还不知道她家近来发生的变动,只是这匆忙之间她也没有心思一一跟她详述明细,只拣关键的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之后再仔细跟你讲,横竖眼下我们是又搬回白公馆了——我二哥也从日本回来了,现在就在家里,他很希望能见你一面,特意托我来约你出去。” 话到这里,薛静慈的神情终于是变了。 她其实有一双很拿人的丹凤眼,微挑的眼尾有很漂亮的弧度,倘若能多些神采一定就会显得妩媚,只可惜她一直在生病、什么风姿都被病气磨没了,最后连心里的意志也被坎坷的生活啃噬得残缺不全,那双眼睛于是黯淡了下去,变得平平无奇。 可它曾经装着一个很美好的人、起码完整地倒映过他的身影,那人风流多情又彬彬有礼,有像春雨一样润物无声的柔和,在他离开的三年间她就靠着这些微薄的回忆过活,即便遭受再多苦痛也没关系,因为她知道自己曾在这无谓的一生中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便是让那个原本就很璀璨的人继续璀璨下去。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就在她婚后的第二个月。 她应该流泪么? 或许吧……她毕竟吃了太多苦、现在已尝不出什么甜蜜的味道了,可流泪实在是没意义的事,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狠心的上天也不会垂怜,她终归还是要在自己一片狼藉的生活中继续耗着,而这一切都与那个人没什么干系。 “是么?二少爷回来了?” 她在满心的苦涩中微笑起来,看上去是种平静的欣喜,似乎仅仅是在替友人高兴。 “那真该恭喜你……过了这么久,总算能一家团圆。” 这都是得体的话,白清嘉也谢过了她,随后又旧事重提说起要请她和白清远见面,她还是淡淡地笑,苍白得像是一朵消瘦的丁香。 “还是算了吧,”她温柔地婉拒,把所有遗憾都密密实实地藏在自己黯淡的眼底,“我这身体也不便出门……” “那我想法子让二哥到你这里来,”白清嘉却没听出这番拒绝只是虚假的托辞,仍在努力试图促成这场会面,“二哥真的很惦记你,也真的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