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高士奇只是急躁了,并不真的是因为索额图而对太子有偏见。 能影响康熙的汉臣很少,即使他不认可高士奇有做实务的才华,也希望汉臣别掺和到满洲大臣们的派系斗争,让好不容易在此朝受了些许重用的汉臣遭遇打击。 若朝中无汉臣,有谁能保护汉人的安危? 陈廷敬察觉太子之事后,为避免其他人如高士奇一样对太子产生误解,每日都在太子去看望仁孝皇后时守在门口,将事情如实记录下来,待康熙问起时好为太子作证。 当胤礽情绪崩溃的时候,他也在场。 陈廷敬听着小孩子尖锐的哭声和笑声,惊愕无比。 他立刻踏入殡宫,却被门后的大阿哥胤禔横跨一脚,小小身躯挡在了他身前。 胤禔背着手,对陈廷敬摇了摇头。 陈廷敬安静地站在胤禔身后,目视着胤礽情绪爆发之后,小小身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靠着仁孝皇后的梓宫不动了。 胤禔这才走入殡宫中,轻轻拍了拍胤礽的肩膀。 胤礽身子一歪,竟是睡着了。 胤禔叹了一口气,将胤礽背到了背上。 “臣来……”陈廷敬忙道,话未说完就被胤禔打断。 胤禔摇摇头:“我这弟弟看着坚强,实际上脆弱极了。这个时候没我陪着,我怕他会惊醒。” 胤禔只比胤礽大两岁,背着胤礽后,步伐却稳稳当当。 陈廷敬惊叹于胤禔的力气,也惊讶于这皇家两兄弟的感情。 他走在胤禔身旁,护送胤禔背着胤礽上了去往行宫的小轿,然后转身立刻去寻随行的御医。 御医替胤礽看过之后,捋了捋胡须,露出了笑容:“这次情绪爆发虽耗费了太子些许精力,但心中郁结解开不少,对太子的身体有益无害。” 随行官员松了一口气,忙把这件事报告给康熙。 纳兰性德陪在胤礽身边,曹寅亲自去报告。 曹寅离开前,陈廷敬希望和曹寅同行。 曹寅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曹寅事无巨细地报告了太子的行踪,陈廷敬将自己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了康熙,包括大阿哥背太子离开,和高士奇等人对太子的误会。 虽然高士奇被陈廷敬刺了几句之后,从此对陈廷敬冷脸相待。陈廷敬来“告状”之事,是和高士奇商议过的。 高士奇试图直谏太子的事,肯定会被内侍报告上去。所以不如让同为汉臣的陈廷敬报告,为高士奇说说好话。 康熙愣了许久,然后将桌案上东西全部覆到了地上。 他背着手站起来,在桌案前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几圈,抬头道:“保成早慧,别人的闲言恶语他都懂,他都记着呢!我以为有我护着,他不会受到委屈。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否则他怎么会这么痛苦!” 康熙气得语无伦次,连自称都变了。 曹寅和陈廷敬垂首站着,不敢答话。 康熙继续语无伦次的吼叫,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 他从胤礽小时候经历的每一件他记得的受委屈的事说起,从每一个在胤礽耳边说过仁孝皇后的死是胤礽造成的人说起,从每一个讽刺胤礽生而克母的宗室说起…… 康熙忍了太久,忍到自己都认为无所谓了,甚至差点被这些人给洗脑了。 直到胤礽在仁孝皇后的梓宫前晕倒。 康熙想起自己小时候,额娘逝世之后,他已经成为皇帝,年纪比胤礽大许多。 每当受了朝中大臣、特别是鳌拜的气之后,他都会跑到额娘牌位前哭一场。 遇到了开心的事,比如大婚时、擒拿鳌拜时,他也在额娘牌位前笑着报喜。 这一点他和胤礽何其相似? “起驾,去巩华城!” 康熙怒吼完之后,喝下赵昌递过来的温茶,沉声道。 奏折什么哪里都可以批改,儿子伤心了不能没有阿玛! 曹寅早就猜到了这件事,离开前就让纳兰性德做好迎驾的准备。听到康熙连夜要出宫,忙跪下劝说。 陈廷敬也立刻跪下劝说康熙,今日还有许多政务没处理完,太子也已经睡下,要去也该明日去。 康熙暴跳如雷,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一个干瘦佝偻的老头子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进了御书房。 他没跪,没请安,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康熙。 康熙暴怒的表情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他先愣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默默走回座椅上坐下。 赵昌带着几个小太监,瞬间把御书房收拾好了。 “给杜太傅赐座。”康熙的声音放得很轻柔,仿佛像是怕吓到面前的老人似的。 杜立德杵着拐杖坐下,道:“是太皇太后叫老臣来的。” 康熙瞪了曹寅一眼。 曹寅给了康熙一个“奴才很无辜”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