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都要忍不住笑出来。可笑完之后,是无尽的荒唐与悲凉。 皇帝说得再好听,也是为他的求仙问道披上一层假面温情的遮羞布。自今岁入冬开始,皇帝越来越痴迷那些仙家传说,起先只是听闻道家缘法,后来愈演愈烈,在宫中开辟了一座道场,请了不知何处的“仙师”,日日为他练丹讲道。 现在,竟又想在宫中建一座观仙台。 “朝上着实吵了一阵,历经洪灾兵祸,国库空虚,此时再建观仙台,只怕比之往常,更加劳民伤财。”慕卿为扶欢烹茶,流云纹镶滚的琵琶袖,轻巧地在茶盏上拂过,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扶欢面前就多了一盏清茶。 慕卿放下手,或许因为说的这件事,让他眉目多添了几分愁绪,只他自己在担忧,却不想让扶欢也心生忧虑。 “户部尚书今日在朝上,历数艰辛,只差没跪着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看在眼里,想必会多加考虑。”他笑了笑,方才没见的愁绪如春风过境,一并被吹散了,“若有恰当时候,臣也会多加劝谏。” 慕卿在安慰她,扶欢是知道的,可从她被指婚,皇后被废这些事便能看出,她的皇兄,认定要做一件事,无论周遭的反对声音有多大,也会一意孤行做下去。说好听些是固执,说难听些就是刚愎自用。 扶欢想,这次的观仙台,也会如此了。 皇帝想求仙问道的路途,任何人也不能替他阻断了。 晴晚眼下病已经好全了,此时躬身端着茶点,放在扶欢与慕卿面前的几上。慕卿的眼神没分一星半点到晴晚和那茶点上,他看着扶欢,含笑转过之前的话题:“殿下可曾记得,臣对殿下说过,待殿下病好全了,要带殿下出宫去。” 慕卿对她的承诺,扶欢自然是记得的,可是这些时日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倒叫扶欢心中忙乱,那个承诺,也就暂时被她先放在一旁了。慕卿这时提出来,想必是不想看她忧愁遍布心绪,让她开心一会。 扶欢不想辜负慕卿的好意,她竭力收起担忧的心情,眼尾扬起笑,那双杏眼有了春花烂漫的味道:“自是记得的,厂臣难得松口,我怎样也不会忘记。” 慕卿的语调也一递一声,渐次温柔了起来:“前几日内务府上折子,公主府选址修建,已经有模有样,初具雏形了。公主是府邸的主人,今日是否有闲暇,去往公主府一观。” 虽然皇帝收回扶欢下降的旨意,但公主府却并没有因此停止修建。内务府那边的想法自然是此时帝姬未下嫁,未必之后也不下嫁,这公主早建晚建,也必得给它建起来。 况且,声名狼藉的司礼监还三五不时来询问进度,也让他们头顶之上无形之中悬了一柄利剑。 公主府在上京上城处,达官显贵聚集地,车水马龙之地,繁华肉眼可见。但公主府却是这繁华之地里难得的清净之所,这儿原是正德年间内阁首辅的府邸,奈何这位首辅晚年晚节不保,查出贪污受贿,克扣军费一事,一时锒铛下狱,牵连家族,连这栋宅子都被收走。 文人的居所,到底是风雅的,隐于闹市,亭台楼阁,草木疏朗,质楚纤纤,自有高洁的气象。但是当做公主府,这便不能够了,白墙抹了红,黑瓦换上琉璃瓦,皇家气象在此也要体现一二。 扶欢从轿中走出,此时将近傍晚,晚霞灿烂,在天际辉映成一片瑰粉色的轻纱,笼着几缕细碎的云。这日的天气不算寒冷,白日里日头朗朗,仿佛是早春要迫不及待地到来。 扶欢掀起幂篱下的轻纱,抬眼望过去,公主府还未建成,上头并未有牌匾。但是如同慕卿所说的那样,已经初具雏形, 慕卿将手伸过来,在宫外,他换下了那身令人望之心生忧怖的朝服,锦衣广袖,看过去恍然以为是哪家清贵的世家公子。但他还习惯在宫内那样,让扶欢扶着他的手。 可他样貌清隽秀致,这番举动做来也不觉得有任何卑微的气质。 扶欢摇了摇头,却没有搭上慕卿的手。 慕卿那双丹凤眼微微垂下,眼尾的弧度,仿佛挂了点哀致失望的神色,令人见之不忍。他的手在绚丽的晚霞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有一种玉质的美感。 扶欢上前一步,她今日穿的是海棠花的襦裙,那颜色比上回去太后宫中的那一套来得更浅一些。她在素色斗篷下的手按下了慕卿的,而后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掌心,而她在慕卿耳边道:“现下我不想去看公主府,厂臣陪着我在上京四处逛逛可好。” 扶欢看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映着晚霞,温柔璀璨了起来。 她的一点靠近,都能让他欢欣。 今日不知是什么年节,上京城街上挂起了连排的灯笼,似乎正月的上元节过得不够痛快,现在又要补上一个似的。这时候的日头短,太阳挂在天际,将将要落下,原先天际的瑰粉此刻被将要落下的日光映成了昏黄的金色,仿佛下一刻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