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与祖父差不多年纪的老将,深受祖父信任,曾奉祖父之命传授他兵法,待他也如同亲孙子一般,见他平安脱险,当即老泪纵横。 郑将军告诉他,自己是被皇帝派去杭州,请一位姓林的将军出山,与苏大将军共同夹击南方叛贼。 按说此事只需一道圣旨,但皇帝有意拉拢林将军,为表诚心,便令郑将军携厚礼前往。 林将军是安国公时文柏的妻舅,时文柏唯孟家马首是瞻,如果林将军来到京城,孟家堪称如虎添翼,卫王夺嫡也会多一道保障。 但,与他何干? 他已决定远走高飞,无论谁做太子,都不关他的事了。 郑将军还安慰他,据说那位林将军两袖清风、为人正直坦荡,定不会掺和朝中勾心斗角。 他敷衍过去,说自己是因思念祖父,伤心欲绝,才想出宫放放风,请求郑将军不要赶他走。 原本他以为郑将军不会答应,还思索用苦肉计让他心软,但他说到一半,压抑已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到最后,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打从有记忆以开始,他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习武时被利刃割掉一块肉、血涌如泉,都能咬牙忍着一声不吭,郑将军许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心有戚戚,便同意让他随行。 他怕皇帝怪罪对方,亲笔写了封信,让郑将军回京复命时呈上。 尽管他可以确定,皇帝巴不得他永远消失,将他自己弑父的罪名一并掩埋。 四月末,一行人来到杭州,陈将军带着圣旨和赏赐到林家登门拜访。 他留在驿馆,搁下一封书信,凭借出众的轻功逃之夭夭。 初夏时节,江南的气温已有些炎热,天空万里无云,风中夹杂着馥郁的草木香。 他却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之后又有何打算,倘若皇帝得知消息,会不会派人追杀他?毕竟在宫里还要假装父慈子孝,但让一个流落民间的孤儿消失,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然而他心里没有半分恐惧,甚至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唯独对不起祖父,辜负了他嘱托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的时候充满寄望的目光。 想到祖父,他不禁有些失神,时缨的马车便是在这个时候奔来,差点与他撞上。 车夫勒紧缰绳,唯恐车中女眷受惊,忙隔着帘子询问情况。 骑马跟在旁边的少年跳下来,查看他是否被伤到。 他无心与人交谈,也怕驿站那边发现他失踪找过来,匆匆客套了几句,便要离开。 却见车帘掀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探出身,温声细语道:“表兄,还是送这位小公子去医馆瞧瞧吧,我们可以改日再出城玩,耽误人家的伤势可就不好了。” 小公子。 久违的称呼传入耳中,让他的脚步不觉一顿。 他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嗓音,像是风中的银铃,又似溪流淙淙,干净明快,不见一丝阴霾。 同龄女孩他接触得不算多,只有一个异母妹妹宣华公主,她母亲德妃未能诞下皇子,背后的家族又比不过淑妃,自觉抬不起头来,宣华公主长年累月受她影响,也是一副文静低调的性情。 而这个女孩,纵然一口软糯的江南乡音,却恣意张扬,仿佛生来就不知忧愁与悲伤为何物。 “小公子?你还好吗?” 她又问了一句,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想起她方才所言,计上心来,称自己并未被马车撞到,请求他们顺路将他带走。 他没有公验,出城必将被拦下,再继续拖延,给郑将军的人追上,他就走不得了。 那个被她称作“表兄”的少年有些犹豫,似乎在揣测他的身份,他心思急转,正考虑编个谎话搪塞,却听她道:“表兄,我们就捎他一程吧,车里还有位置,多一个人也无妨。” “你还真是心大,”少年讶然,“你就不怕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