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从“山头”浇下,表兄的旗帜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表姐那边却幸免于难。 “怎么样,我可有说错?”她振振有词道,“表兄,你只想着赢,压根没把天气考虑在内,倘若是暴雨天,你便要不战而败。” “这……”表兄哑口无言,半晌,才底气不足地辩解道,“你说的情况未必会发生,首先就算下雨,也不一定有山洪,其次如果艳阳高照,我早就……” “山中气候变化万千,你应当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舅父打断他,语重心长道,“如今推演沙盘,你眼中只有输赢胜负也罢,但上了战场,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决策而送命。” 表兄涨红了脸,颇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舅父温声道:“虽说‘慈不掌兵’,却也不能视人命如草芥,否则便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将星,只能沦落至一个不择手段的凶神。” “阿爹所言极是,儿子受教。”表兄诚恳应下,对舅父拱了拱手。 舅父面露欣慰之色,重新整理沙盘,教他们怎样在兼顾气候与地形的同时做到声东击西。 表姐从始至终没有插话,只咯咯笑着,她的用兵风格与表兄截然不同,每次演练,表兄都有层不出穷的奇招,她却是稳扎稳打,从不涉险冒进。 舅父时常感叹,如果两人能互相中和一下就好了。 复而抱起她:“阿鸢小小年纪,却已懂得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你快些长大,跟他们一同出征,你做军师,看着他们两个,我才能放下心来。” 她自是满口答应,四人在夕阳中笑作一团。 回忆淡去,时缨有些出神。 不知为什么,这桩小事留给她的印象格外深刻,十年过去,仍历历在目。 这时,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营地已近在眼前。 快马长驱直入,刹那间撕裂了夤夜的寂静。 - 走进帐中,将士们纷纷起身相迎,看到时缨,皆惊诧不已。 慕濯三言两语说明缘由:“若由王妃告知我,我再转述给你们,一来二去会耽搁不少时间,还难免会有错漏,不妨让她直接与诸位交谈,也好共同商议。” 近些天,众人已听闻王妃散尽私财、到学堂讲课的事,知她的眼界与见识远胜寻常闺阁女子,便没有反对,看着她与岐王并肩站在地图与沙盘前。 夜幕低垂,营帐内灯火通明,时缨穿着白天去学堂时的衣裙,在一群披坚执锐的将士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她神色冷静,言辞条理清晰,一开口就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到最后,他们无不心悦诚服。 一个时辰后,作战计划大致敲定。 前线已经在排兵布阵,护送和亲队伍度过阴山绰绰有余,但慕濯的意思是调兵支援,若能将那国师擒获,将极大地削减北夏的战斗力。 而且他既然铁了心要挑起争端,一次失败定不会作罢,之后指不定要故技重施,再次对和亲队伍下手,届时,灵州守军鞭长莫及,宣华公主和随行人员只怕凶多吉少。 众人纷纷附和,思及那作恶多端的国师,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 末了,时缨拿起一枚小旗,插在当日表兄选择的位置:“诸位皆称北夏国师用兵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么他很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或许他会在这种地方设伏,还望诸位多加提防,以免落入他的圈套。” 她有些心神不宁,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生出不祥的预感,离开之际,她拉住慕濯,轻声道:“殿下,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梦里那场惨烈的战事盘亘在她心头,虽然如今还不到九月,地点也对不上号,但因“她”初到灵州时闭目塞听,也拒绝跟慕濯交流,她不记得宣华公主和亲是否同样遇袭。 她只能安慰自己,梦中他一直安然无恙,应是没有发生意外。 慕濯见她脸色苍白,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王妃娘娘相助,我们定能得胜而归。” 他语气轻松、话音揶揄,让她的紧张略微缓和,她不顾他穿着冷硬的铁甲,轻轻环住他的腰身,脑袋贴在他胸前,字句清晰道:“我在营地等你。” 旋即,她退开半步,目送他走出营帐。 夜半时分,一支精兵策马离开大营,如利箭般直奔而去。 时缨不能再跟着,便向顾珏借了身衣服,随后勤队伍前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