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金银珠宝堆在的地上。 郑家少爷的七个姨太太瑟缩在一旁,满头珠翠跟着颤抖得不停。 她们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声音。 “今日清收郑家不义之财,遣散郑家家仆护院,发给劳薪路费,只要再不作恶,既往不咎。” “其余钱物,并两处粮仓,充入白马寨,另做处置。” 郑家老爷摇晃了一下,也一头栽倒。 “各位,今日还你们自由之身。” 几个女人怀疑耳朵,禁不住面面相觑,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望向那说话的人。 说话的也是女人。 她穿马靴,猎装,肤白如月,发黑如墨,一双眼睛湛湛生光。 资历最老的姨太太也不过二十二岁。 她脸上敷着粉,已见几分憔悴,眼泪流下来,在面颊上冲出一道道沟壑来。 “我们姐妹……我们姐妹是少爷买回来的,现下还能去哪呢?” 郑家少爷尚未婚娶,太太的位置当然要留给有财有权,门当户对的小姐。 她们名分上是“姨太太”,实际上,不过就是被买回来,可以重复使用的玩物罢了。 笼门打开,却踌躇着,不知给往何处去。 这乱世之中,女子身世犹如飘萍,若没了爷们做靠山——哪怕是郑家少爷这样的男人,——无依无靠的未来,更令人心生恐惧。 有的忍不住对宁馥生出怨恨来。 她当然和她们不一样! 她可是白马山的压寨夫人,她爷们厉害,她当然也厉害了!可是她们呢?本就不被自己男人当人看,现在,因为他们这群山匪,连最后一点依靠也没有了! 什么自由之身,难不成叫她们上暗门子去做妓吗?! 这姨太太脸上的神情太明显,宁馥甚至还未开口,一旁的芳丫便气得小脸通红。 “——自己立不起来,怎么好意思来怨怪别人?!” 她性格一向内向,这还是头一次在这样大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们宁先生会医术,会射箭,会骑马,会带兵打仗,只靠自己,全寨子的人都服她,你们也配和她比?!” 姨太太一愣。 “……是,我们什么也不会,没有这位女大王这样的本事,离开这里,又能去干什么呢?” 芳丫一时哑口。 她想说她自己也什么都不会,她自己也曾被人当做货物一般,可是她遇见了宁馥。 她救了她,她教了她。 “愿意到白马山的,可以和我走。”宁馥淡淡道:“到了山上,要吃苦头,很多事要你们从头开始学,但不会有人把你们不当人看。” 她又道:“其他人,愿意再找男人做靠山的,无可厚非,愿意此后自食其力的,值得尊敬。” “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日子,你们自己选。”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一记重锤—— “如果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能力,又怎么能称之为人呢?” 几个姨太太——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备受折磨的年轻女孩,尽皆沉默。 最后有两个表示,愿意跟着宁馥他们走。 剩下几人都领了盘缠,各自散去。 不管做怎样的选择,这是她们长久以来,终于被当做“人”,来尊重。 被豢养了太久,鸟雀们终于记起,自己还有翅膀。 那带头的姨太太领了盘缠,见山匪们果真不阻拦她们离开,更没对她们动手动脚,终于稍稍放了心。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宁馥道:“后院,后院还关着一个,是前段时间少爷、不,郑财买回来的,一直不服管教。” “她……她应该愿意和你们走。” 一旁的女人们也都放松了些——郑家日日如临大敌,郑财更是对她们讲了无数山匪奸淫掳掠的事,今日白马寨下山,她们都以为今天就是死路一条,哪想到是绝处逢生? 说起后院关着的那个,她们也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可不是,那是个读过书的,天生反骨嘞,闹绝食都闹了好几天了。” “听说是一路逃荒来的,傲气的很。不过我看她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啦!” “反正我是没见过她那样的——” 这群姨太太中最活泼的一个居然还卖了个关子,“她那头发,居然是紫色的,可稀罕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