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泽心想未雨绸缪,也有道理。 宋潜机吃完了面, 用麻绳和竹板缠绕每只篱架松动处。 孟河泽喜道:“我今天才发现, 花架像这样搭得高低错落才最好看,如果都一般整齐, 反而少了看头。” 宋潜机道:“不是为了好看。太高, 花不满架;太低, 架不够花。每种花草都有它最适合的高度,让它生长。” 孟河泽摸摸头,跟在宋潜机身后想帮忙。但宋潜机动作虽然不疾不徐,却有一种特殊节奏,仿佛与月光,与夜风,与满园花草蔬菜融为一体。 他这个局外人,融不进这种节奏,就插不上手。对着一方小小篱架,却像面对一场艰难战斗。 幸而孟河泽悟性不凡,他下意识开始观察。 观察宋潜机每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竟能体会到说不出的精准和顺畅,觉得怀中奇珍异宝都不再重要。 他想,从瑶光湖回来之后,准确说,听过大衍宗灵泉的事后,宋师兄,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 宋潜机忙完地里粗活,接过孟河泽摆好的湿布巾擦手。 他靠在躺椅上,看着月色下满庭葱郁,听墙根草丛虫鸣啾啾,满足地喟叹。 然后他保持这个姿势,这个呼吸,就不再变化。 “师兄喝茶吗?”孟河泽问。 “不喝。” “师兄现在在做什么?” “在等。” “等谁?” “等春雨。”宋潜机靠着躺椅,眼里带点笑,像在等一位老朋友,“你若无事,便与我一起等等。” 孟河泽心想,自己即将突破,全身经脉如河流水满,再运功修炼已经无用,能做的只有等待。 宋师兄又为什么等? 雨该下就下,天不想下的时候,磕头跳大神也不会下。哪有人坐着干等? 如果做这事的不是宋潜机,他只会认为对方脑子有病。 但他现在撩起衣摆,在那人躺椅边盘膝而坐,感受对方呼吸的节奏。 夜愈深,风愈大,吹过他脑后束起的高马尾,发丝拂过脸颊有些痒意。 他听见宋潜机说:“任何修士突破之时,都有机会与天地对话。炼气期到筑基也可以,不过时间太短,只有千万分之一刹那。” 不知不觉,孟河泽被身边人的呼吸韵律牵引,入了定,忘记身在何处。 他感受到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变缓。灵气在经脉间流动,像一条条涨水的小河,涨得经脉有些疼。 他神识向紫府中去,被百川环绕,却觉透不过气。 仿佛困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沉闷难挨。 你想要什么?忽然有道声音问。 太闷了,我大口喘气,大声呼叫。 我想要一场雨!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一场大雨! 大风卷地,夜空浓云聚合,遮蔽月光。 小院花叶簌簌飞舞,篱架摇晃,吱呀作响,却没有倒下。 一道电光闪过,孟河泽感觉身边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把: “去罢。” 顷刻间,澎湃的天地灵气呼啸而来,几乎形成无形漩涡,向他头顶灌去,冲刷拓宽每条经脉,一路开山劈石,汹涌奔腾,最终汇入紫府。 轰! 天上惊雷炸响! 孟河泽猛然睁眼。 他摸了摸脸颊冰凉的水滴,有些愣怔。 重回人间。 什么落下来了?只见千万道银丝从天而降,随风飘飞,笼罩满地花草,笼罩小院,笼罩天地。 什么发出声音?无数水珠在花叶间乱跳,是密集又清脆的啪嗒声,击打在院墙砖瓦上,又是另一种沉钝回音。 他突然不认识眼前的景象。 “下雨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下雨?对,是下雨! 孟河泽惊叫着跳起来,好像初生婴儿,第一次看见、感受到风雨,他张开手去接雨帘,大喊道: “宋师兄,真的下雨了!” 他竟忘了自己已然突破。 “嗯。回去吧。”宋潜机站起身,心情很不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