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茶跟背书似的,口条比刚才顺溜许多,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上来,周末休息,作业很少,节奏不快,不会太累。 噼里啪啦那一长串词儿裘榆没听进耳朵。 累不累的可能也沾不上关键。 裘榆:谁叫你来跟我说的? 啊? 袁茶卡壳,她的演练稿里拟漏了这个问题,没接上话。 裘榆神色寡淡,看着她,不是非要得到回应的姿态。 手心的烟早被折断了。 不合口味的东西早迟要丢,他低着眉眼状似思考,于是将烟丝在指腹间慢条斯理磨碎,一点一点洒进店前的垃圾桶。 裘榆哥她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 再抬头,裘榆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袁茶看不懂他这种不像笑的笑,紧接着听见他说: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后来袁茶看他混入人群不见踪影了,才拍拍胸口,自言自语,裘禧,你这哥,好难相处。 这儿一片住宅楼,二层往上数是供人居住,一层则全腾出来做商铺。 卖菜卖肉,卖花卖果,养生禽售海鲜,粉馆儿面摊儿,理发所按摩店凭以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硬生生从两排犬牙相错的居民楼中间凿出一个小型菜场,挣扎出一条蜿蜒曲折的闹市。 裘榆家住这条街末段,此时他垂着眼皮自顾自往前走。 人的脚力真能大到把水泥路搞出千万个坑洼吗? 这日头差点可以把裤裆里的蛋烤熟,但为什么永远晒不干这条街上地面的水? 水雷街的两大未解之谜,裘榆今天仍然在努力破解。 巧不巧,一盆水倏地抛出来,砸在即将下脚的砖面上,溅湿裘榆半截裤腿。 他瞥朝旁边,水从圆滚滚一个大铁锅里来,锅是用来放热水拔鸡毛的。 现在空了,剩几撮黑黄色的毛沾锅边。 他并不计较,习以为常,脚步一秒没停,专心看路,跨过那片污地,开口嘲道:我这刘姨,看着年纪一大把,走路都费劲,手上力气倒是半点不输。 声音不大,语速快,等人勉强抓到话尾,抬眼看,裘榆早走远了,头也不回。 留人在原地徒劳骂:死兔崽子! 裘榆听见了,转弯进楼道前再喊一句:晚点儿我来你这里提鸡崽你别不给,抵我裤子的钱。 旁边烧烤摊老板娘在收拾东西,准备傍晚开门迎客,围观了全程,帮嘴,好气好笑:裘盛世他家这个儿,老娘哪天硬是抓他来拿针把嘴皮子缝了。 你惹他了? 他惹我!上个星期我新烫的这个头发,这个卷儿,这么时尚的卷儿,他给我说像拖把! 你手上的这把? 啊,气得我想给他一拖把。 两厢端详比较,刘姨中肯点评:你别说,真的是,这个娃儿眼睛更毒。 拖把头失语,转身往屋里走。 你干啥去,莫气,我逗你玩的嘛。 拿针! 裘榆一步两梯爬到三楼,用力敲门。 门内窸窸窣窣摸索一阵,亮耳的拖鞋声响起来,裘禧拉开门:求求您,下次自己带钥匙好吗。 好的。 裘榆风风火火从裘禧身边掠过,她纵了纵鼻子。 哥,为什么身上一股骚味?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缝,裘榆把牛仔裤丢出来。 帮我洗一下。 裘禧半躺回沙发上,跟被抽了骨头一样,恹恹的:不是吧,我看起来没事做吗? 五块。 类似的交易是常态,裘榆没等裘禧继续发言,嘭地一下关了卫生间的门。 裘禧瞪眼,瞪这万恶的资本家作派。 但俗人信奉俗话,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她用木杆把地上的裤子挑起来放去阳台的塑料盆里,烧出半壶热水灌进去,加倒一瓶盖的洗衣粉。 杆子一扔,搓了搓手回去客厅。 等她把一切慢吞吞地做完,裘榆已经换了身清爽衣物,顶着一头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 裘禧盯着电视:饭菜端去厨房了,纱罩下面。 不想吃。 裘榆坐她旁边去,问,袁茶她哥要给你们补课? 啊。 谁牵的线? 那肯定是妈妈啊。 人家兄妹俩随时可以一对一教学,加我一个外人进去还不明显吗? 妈也叫我去了M.boWUcHInA.cOm